我的臺灣研究人生:從未寄達的論文抽印本──郵件遭「警總」從中監控攔截

政治外交

臺灣解嚴前的1985年,筆者將關於臺灣抗日史的學術論文寄往臺灣,卻從此消失無蹤,應該是臺灣當局判斷為「危險文書」因此遭到沒收。但無人能得知事實經過,時光飛逝,直到去年9月,筆者收到某位臺灣的研究者寄來一封令人意外的電子郵件。

遭開封竊取的信件與未能寄達的研究論文

以下的照片是該警總檔案的封面。吳俊瑩先生拿到的是「副本」,發文者蓋印橡皮章,名為「沙淘金」,根據吳先生的說法,這是警總擔任郵件攔截檢閱的「特檢處」之化名。過去在國民黨政權之下,習慣以三個字的中國人名作為政治敏感部門的代稱。此副本的受文者為「鍾國勝」,按吳先生的說法,亦為負責國內安全的國家安全局第三處的化名。而「正本」的受文者是「文正言」,副本的另一位受文者則是「高宇泓」,皆為國安局政治情報部門的化名。從照片右下角的橡皮印可以得知,檔案的發文日期為「中華民國74年(1985年)7月24日」。

文件主旨是居住於香港的若林正丈寄送題為「重新思考臺灣抗日民族主義的問題狀況」(譯注:原題為「台湾抗日ナショナリズムの問題状況再考」)印刷物,給臺北市的江春男與臺北縣和臺南市人士。論文內容關於1927年後的「臺灣文化協會」、「臺共」(日本殖民統治期的臺灣共產黨)和「臺灣民主黨」等從事臺獨運動的事件史實,附在文件裡以供參考。白色條狀遮蓋的部分是檔案管理局許可吳俊瑩先生取得該文件之際,依據保護個人隱私的規定而採取的處置措施。

「警總」若林正丈相關資料送達文件
「警總」若林正丈相關資料送達文件

以下的照片是我寄送論文抽印本給江春男先生時所使用的信封。我當時任職於日本駐香港總領事館,而「江春男」則是司馬文武先生的本名,在「我的臺灣研究人生」專欄裡他曾二次登場。在刊載之前會先取得司馬先生首肯,才讓名字出現在文章裡。司馬先生曾任黨外雜誌《八十年代》的編輯,是一位具有影響力的知名新聞從業人士,因此與其說是警總監控我,應該是監控寄送給司馬文武的郵件,找出我從香港寄送的論文抽印本,打開後一看,發現寫有「臺灣共產黨」等文字,以至於遭到攔截沒收。

若林將抽印本與信件一同放入的信封
若林將抽印本與信件一同放入的信封

再以下的照片是論文抽印本的封面,檔案裡耗費工夫地附上了論文全文連同封底所有頁數的照片。刊載論文的雜誌是我當時以助教身份任職的東大教養學部所發行的幾種研究紀要之一,發行日期為1985年3月30日。

如此一來,關於這本論文抽印本的下落,直到吳俊瑩先生從國家檔案管理局的清單裡找出並通知我為止,郵件曾遭警總從中攔截並通報國家安全局一事,無論是收件人的司馬文武先生,還是身為寄件人的我,這36年來我們都無從得知。

在解嚴後幾年之內我已明確得知,當時自己大量接觸臺灣的「黨外」人士而成為情報治安機關監控的對象,之前的連載文章曾言及此事。去年吳俊瑩先生為我找出此檔案後,藉此我便可以得知,1985年夏天之際我已成為監控對象。

論文抽印本的封面
論文抽印本的封面

不過,此論文其後經吳密察先生翻譯後刊載於《當代》月刊。以下的照片為該論文首頁。刊載雜誌的發行日期為1987年9月1日,大概是我的郵件遭攔截約2年後。而在約1個半月前的1987年7月15日,長期的戒嚴令終告解除。不僅是我想不起吳密察先生如何取得我的論文,對於我的詢問,吳密察先生連自己以前曾經翻譯過那篇文章一事,亦是不復記憶。

刊載若林論文翻譯的雜誌標題頁面
刊載若林論文翻譯的雜誌標題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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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 研究 若林正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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