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正丈的「我的臺灣研究人生」

我的臺灣研究人生:1973年春,臺灣初體驗「蔣介石真是逃到了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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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正丈 [作者簡介]

第一次前往臺灣,幾乎繞行了臺灣一周,感受到70年代臺灣的朝氣活力與豐饒。對臺灣的刻板印象與無知因眼前所見及體驗,漸漸崩解,填入新的認知及色彩。

當時沒有成田機場,亦無桃園機場

翻開以往的舊護照,首次的臺灣旅行是從1973年2月27日到3月23日。當時是沒有網路和智慧手機的時代,出國前必須透過旅行社取得簽證並購買機票才能成行,購買機票後會獲得印有航空公司logo的提袋,在那個時代,還會有人若無其事地展示自己的提袋,暗中炫耀一番。

那個時候要到臺灣,是從羽田機場出發到臺北的松山機場,抵達之後,我的老友河原功(目前擔任臺灣協會理事)和他的「臺灣爸爸」駕著中古的達特桑汽車(譯註:Datsun,日產汽車外銷的暢銷車種)前來迎接。河原功當時仍是成蹊大學的研究生,但從大學時代就對臺灣的日本殖民地統治期的文學活動感興趣,而開始搜集資料和拓展人脈。

「臺灣爸爸」的達特桑汽車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但聽說購買時税金很高,因此價格和當時日本的新車無異。而且在街上跑的計程車,也大多是有些年份的舊車,購賣自用車的風潮,在臺灣還要一段時間後才會發生。

我就如此展開了首次的臺灣之行,在臺北辦完人在東京的戴國煇先生(時任亞洲經濟研究所研究員)託付我的事情,之後南下西部平原,沿途住宿臺中、臺南、高雄、屏東,東部則繞經臺東至花蓮住宿一晚,接著搭乘觀光巴士從太魯閣出發,經由「中部橫貫公路」穿越中央山脈,抵達臺中後,再返回臺北。除了東北部的宜蘭之外,首先環臺一周。在臺北和臺中,河原功擔任我的導覽地陪,其他地方就依靠戴國煇先生的引介。

筆者在鹿港媽祖廟(筆者提供)
筆者在鹿港媽祖廟(筆者提供) 

河原功替我介紹了幾位經歷過日本殖民地統治期的本省籍知識份子,由於我是讀了吳濁流──接受過殖民地教育的作家──的自傳式小說「亞細亞的孤兒」才對臺灣產生興趣,因此從撰寫畢業論文的時候,就開始閱讀殖民地時期臺灣人的抵抗運動相關史料,所以能夠見到那些名字記載於史料中的人物,現在回想起來,覺得一切都成為了我的無形資產。當時見到的人,現在皆已故世,下回有機會再詳細書寫這段經歷。

朋友安排了屏東糖廠員工宿舍的住宿(筆者攝影)
朋友安排了屏東糖廠員工宿舍的住宿(筆者攝影)

順帶一提,當時羽田機場和松山機場被稱為日本和臺灣進出海外的「表玄關」,成田國際機場和桃園國際機場(當時稱為中正國際機場)還未建成。成田機場在「三里塚鬥爭」的多次衝突抗爭後,終在1978年啟用;而桃園機場為當時行政院長蔣經國的「十大建設」重要項目之一,也於1979年啟用。

1972年臺日斷交後,雙方國籍的飛航暫時無法往來臺日之間,經過外交折衝之後,日航成立日本亞細亞航空,而全日空進入臺灣航線時,以先前成立的子公司日空航空的名義開設航線。那段期間我沒有前往臺灣,1980年在我第二次訪臺時,則變成成田飛往桃園。

其後,我有段時間由羽田―桃園兩機場進出,那是因為我都搭乘中華航空(進入1990年代後也搭乘長榮航空)的關係。當時,臺日航線復活,但由於和中國之間的關係,中華航空無法使用成田國際機場,只好在羽田機場起降。羽田比成田方便許多,因此羽田―桃園之間的航班,出乎華航意料之外地成為賺錢的金雞母。只是,我在臺灣時也曾聽說,從孤零零地設置在廣大航廈一隅的國際線航站進出日本,當下實際感受到臺灣被孤立於國際社會之外的現實,讓人不悅。

2010年羽田機場再次成為國際機場,大約在同時期,臺灣方面的松山機場也再次設置國際航班,日本的航空公司也可以飛往松山機場,此後我都往來於羽田―松山之間。

歷經30年多年的歲月,再次重回我初次訪臺時的相同航線。長年往來於臺日之間,從哪個機場起飛,又降落在哪個機場,種種變遷讓人心中不禁生出歲月春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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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正丈WAKABAYASHI Masahiro簡介與署名文章

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該臺灣研究所學術顧問。生於1949年。1974年獲得東京大學國際學碩士學位,1985年獲該校社會學博士學位。1994年起任東京大學研究所總合文化研究科教授等職,2010年至2020年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術院教授、臺灣研究所所長。1995年4月-1996年3月任臺灣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客座研究員,2006年4月-6月任臺灣國立政治大學臺灣史研究所客座教授。主要著書有《臺灣的政治——中華民國臺灣化的戰後史》(東京大學出版會,2008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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