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傳統儀式
2018年11月23日夜晚，天皇陛下在皇居內供奉神道諸神和歷代天皇之靈的「宮中三殿」旁邊的神嘉殿親自主持了新嘗祭。他身穿與平時打扮截然不同的傳統裝束，主持了傳說始於飛鳥時代的這項宮中祭祀活動。
曾是一個農業國家的日本，自古就有慶祝稻米等五穀豐收的習俗。新嘗祭是宮中的一項傳統儀式，天皇會親自向神明供奉當年的新稻穀，對五穀豐登表達感恩之意，然後食用這些稻米。這些新稻米之中，摻入了陛下今年（2018年）5月在皇居內的水田裡親手插秧、而後收割的稻穀。
這個祭祀儀式由下午6點到8點的「夕之儀」和晚上11點到凌晨1點的「曉之儀」兩部分構成。考慮到健康因素，即將年滿85歲的陛下僅主持了「夕之儀」的後半部分。在火把的微弱的亮光下，皇太子殿下、秋篠宮親王和安倍首相等人列席了這個宛如古代的儀式。在大東京的中心地帶，莊嚴地舉行了平成時代最後一次的新嘗祭。
皇居內的宮中三殿（賢所、皇靈殿、神殿），1990年9月（時事）
熱心於宮中祭祀的昭和天皇和天皇陛下
新年祈福、春秋祭祀、天皇忌日的例行祭祀等等，這些堪稱天皇家例行活動的宮中祭祀被視為天皇為國家和國民祈求安康與繁榮的儀式。戰後，基於政教分離原則，這些儀式變成了皇室的私家活動，由皇室使用私費舉行。陛下對宮中祭祀非常熱心，只要身體健康條件允許，幾乎每次都會出席。據宮內廳所稱，天皇陛下去年（2017年）出席了24次宮中祭祀活動。
1989年，陛下在即位之際的記者會上提到「昭和天皇生前非常重視宮中祭祀。本人將繼承其遺志」，表達了繼續進行宮中祭祀的決心。而在2016年發表的流露出退位之意的「關於作為象徵天皇的職責的語談」中，他表示「作為天皇的職責，我一直牢記應將祈求國民的安寧和幸福放在首位…」。
然而，國民對宮中祭祀的理解程度並沒有那麼高。讀賣新聞在11月28日早報上刊登的民意調查顯示，針對陛下過去開展的活動，認為具有深遠意義的受訪者占比分別為①訪問災區84%②為開展國際親善活動的海外出訪63%③祭奠戰爭死難者56%，而宮中祭祀僅為23%。有分析認為，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宮中祭祀被視為「神道活動」，總是受人避諱，影像資料很少對外公布，導致國民難以充分理解。2013年，為紀念陛下的「傘壽（80歲）」，宮內廳首次公布了新嘗祭的部分影像資料，希望今後也能多做一些這方面的工作。
圍繞攝政問題展開爭論的30年前那個深秋
30年前（1988年），昭和天皇病倒兩個月後的那個深秋，曾出現過一場爭論，焦點是如果天皇病情繼續加重，是否應該設置攝政。因為從11月中下旬開始，昭和天皇一直處於整日看不出是否清醒的「昏睡」狀態。這種事態屬於「天皇因精神上或身體上的重大疾病或重大變故，不能親自處理國事的情況」，符合皇室典範第16條第二項中規定的「攝政」設置條件。
宮內廳長官藤森昭一在當月21日的記者會上承認，「最近一段時間，陛下的休息時間確實越來越長」。同時，他表示「陛下還可以說話，也沒有失去意識，不需要改變將國事行為全面委託皇太子殿下（現在的天皇陛下）的臨時代行的做法」，斬釘截鐵地否定了設置攝政的想法。
筆者知道藤森的解釋非常牽強。當我詢問宮內廳其他官員的真實想法時，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陛下病得很重，照現在的狀況來看，顯然應該設置攝政。但這種嚴峻的狀況不太可能再拖上個半年或一年。既然如此，我們不希望為了設置攝政而在國會引發混亂。只能維持現狀。」為了做好迎接新天皇即位和新年活動的準備，攝政問題被擱置了起來。不同於此次因天皇退位而提前規劃好日程的新天皇即位，上一次是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
列席昭和時代最後一次新嘗祭
宮內廳長官舉行記者會兩天後的11月23日，舉行了昭和時代最後一次新嘗祭。筆者作為宮內記者會的代表之一列席了儀式。換上從宮內廳借來的晨禮服，於晚上7點離開了為採訪天皇病情而擠得人山人海的記者會場，乘坐巴士前往宮中三殿。僅僅過了幾分鐘，就在夜色中進入了一個無法想像處於東京中心地帶的靜謐世界。
借著印有菊花圖案的燈籠的光亮，我們來到了神嘉殿的庭院，這裡正在舉行「夕之儀」，宮內廳的樂師們演奏著莊嚴的雅樂。現場只有四堆篝火照明，不時傳來劈里啪啦的燃燒聲響。竹下首相、小淵官房長官等閣僚、最高法院院長、宮內廳長官等列席人員站成長長的一列，依次行禮後退下。昭和天皇雖然因病沒有出席，但直至兩年前，他每年都在神嘉殿內和古代天皇一樣獻上感恩和祈禱。雖然完全看不見殿內的情況，但沒有電燈照明的黑暗恰恰是最高的境界，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如此神秘的儀式。
在儀式後的直會（祭祀結束後食用供奉用的酒食的宴會——譯注）上，飲用了作為供品的白酒和黑酒。這是萬葉集裡的和歌也曾提及的日本古酒。就我個人的感覺而言，白酒呈現渾濁的白色，看起來像是米酒，味道不甜，偏酸，像是經過了長時間的發酵。就像是在不甜的米酒裡加入了啤酒的味道。灰色的黑酒，是在上述的白酒裡再加入將一種名為海州常山的植物悶烤製成的灰。酸味沒有白酒那麼重，口感比較好。
秋篠宮親王對「大嘗祭」的發言激起波瀾
歷史悠久的新嘗祭在明治時代成為了一個節日。戰後，按照盟軍總司令部（GHQ）的指令，這個節日與僅為皇室儀式的新嘗祭脫離關係，更名為現在的「勤勞感謝日」。現在了解這個節日是起源於新嘗祭的日本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明年（2019年）5月新天皇即位後，所有宮中祭祀活動將由新天皇繼承，即位後的首次新嘗祭，將以「大嘗祭」的特殊形式於11月舉行。針對這場大嘗祭，秋篠宮親王在生日記者會（2018年11月）上表示「雖然是絕對有必要的儀式，但宗教色彩強烈，動用國費是否妥當？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舉行適當的儀式才是應當有的樣子」。
秋篠宮親王出席在迎來53歲生日（11月30日）之前舉行的記者會，2018年11月22日，東京元赤阪的秋篠宮親王宅邸（時事）
1990年的大嘗祭耗費了22億5000日圓國費，花了其中14億修建在皇居東御苑的儀式場地——大嘗宮，在儀式後只向公眾開放了18天就被拆除了。同時，由於看不清儀式細節，加上天氣寒冷，當天受邀到場的900多名列席人員中，約有三成選擇了提前退場。針對明年的大嘗祭，政府計畫沿襲前次做法，使用國費舉行儀式，目前正在推進準備工作。
在1990年的大嘗祭中，天皇陛下穿著純白的祭服走向悠紀殿（皇居東御苑的大嘗宮），1990年11月22日（時事）
或許秋篠宮親王想表達的意思是應該簡化儀式，減少開支，儘量避免給國民造成負擔。明年5月，秋篠宮親王將成為擁有第一皇位繼承權的「皇儲」，而他發出的「宮內廳長官沒有聽取我的意見」這一罕見言論，在方方面面都激起了波瀾。
皇子太妃雅子殿下很少參加宮中祭祀一事也曾遭人議論。對於曾經長時間在海外生活的皇太子妃殿下來說，想必不太適應宮中祭祀，希望她今後能逐漸多參加一些宮中祭祀活動，以免成為新皇后以後會感覺負擔過重。
標題圖片：2013年在皇居神嘉殿內舉行的新嘗祭（夕之儀）
出處：宮內廳主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