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村上春樹新書《城市及其不確定的牆》，全球暢銷書作者追尋40年的主題

「突如其來」的新書

那天，村上春樹用輕快的語氣邀請他的責任編輯說：「一起去喝杯茶怎樣？」於是兩人見面閒聊了一會，之後村上春樹說：「這個，給你。」就這樣，將新書的稿子交給了責任編輯。對於村上春樹，編輯從不催稿，只是一心等待；作品的內容事先也幾乎不曾被告知過。據說編輯最早收到的都是手寫稿，也不知從何時起它變成了文字處理機的軟碟，而今則是USB。

（共同）

雖說這是村上春樹時隔6年發佈的長篇小說，但並非是全新的作品。這部小說有一原型作品，是1980年發表於文學雜誌《文藝界》上的中篇小說《城市，及其不確定的牆》。新書後記（村上春樹寫「後記」這種做法非常罕見）中寫道：「（對中篇小說的）內容怎麼都感覺不滿意，故未出書」。因此，大部分粉絲應該都沒有讀過。

本書主角沒有名字，分別是17歲的「我」和16歲的「你」。他與她雖就讀於不同高中，但在1年前的「高中生寫作比賽」頒獎儀式上命運般地邂逅彼此。

你我都從未遇到過能讓自己可以如此自由、自然地表達本真感受和想法的人。能遇到這樣的人，簡直近乎奇跡。

「我希望自己的一切都屬於你，」她說。然而，她告訴他：「現在在這裡的我，不是真正的我。這裡的我只是一個不斷移動的影子。」她說，真正的自己，生活在一座「被高牆環繞的城」裡。城外有一片廣闊的蘋果樹林，但唯一通往外界的大門由高大的門衛把守，居民無法走出城門。只有成群的金毛獨角獸，才能往來於高牆內外。

住在那座城裡的人，都沒有影子。在那裡，「你」供職於收集「舊夢」的圖書館，而「我」為了見到「真正的你」，只能成為「讀夢人」，前去「被高牆環繞的城」裡。可是，那座神秘的城究竟在哪裡？怎樣才能進去？要成為那裡的居民，還必須甩開自己的影子。這一點在故事中具有重要的含義。

有一天，在現實世界中，「你」突然在「我」面前消失。「我」究竟能否與「真正的你」重逢？對於從早期開始閱讀村上春樹作品的粉絲來說，故事開篇便是十分熟悉的「村上世界」，是一部能讓人充分沉浸其中的作品。然而，讀完後，筆者心中卻留下一股無法完全解開謎團的焦躁，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惑感覺。因此，又閱讀了40年前那篇原型之作。

主角的捫心自問

舊作以直截了當的方式提出了主題——自己「應該存在於何處？」書中的主要人物就是「我」和「你」二人，講述了在「被高牆環繞的城市」裡發生的故事。新書的第一部沿襲了這個故事。然而，這次的新書之複雜深邃，理解起來絕非易事。第二部和第三部加寫了新的情節，增加了與主角有關的其他重要人物，故事更具層次感和深度，內容更加豐富了。也正因為此，讀者可以進行各種各樣的解讀，讓人更感有趣，回味無窮。

曾經的男孩「我」變成了45歲的中年男子。他身邊有幾個重要人物，包括在地方鄉鎮開圖書館的神秘富翁，擁有特殊能力的「黃色潛水艇少年」，經營咖啡店的離異妙齡美女等等，每個角色都有其獨特魅力。

於筆者而言，村上春樹作品的魅力在於主角總是捫心自問並一絲不苟地尋求答案。本書中，「我」為「自己到底應該屬於哪個世界？實在難以抉擇」而痛苦，即使到了中年也不斷自問：「我是否與這片土地上的某個地方有緊密的聯結？我在那裡扎下根了嗎？」「我」始終無法停止對「你」的思念。但事到如今，「想要向某個人交出自己全部的那種衝動——似乎已經在很久以前便燃燒殆盡了」。神秘的富翁對「我」說：「你在人生的最初階段，就遇到了對你而言最好的那個人。或許，這種相遇未必是好事」。「我」這樣想：

說到底，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分隔現實與非現實的牆壁嗎？

在後記中，作者寫道，這部作品「包含了某些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元素」。如何理解這些「元素」，相信每位讀者心中都有各自的答案。許多忠實粉絲應該已經注意到，在「幽靈作品(*1)」《城市，及其不確定的牆》發表5年後的1985年，村上春樹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一作中再次挑戰了「被高牆環繞的城市」的故事。該作品榮獲谷崎潤一郎獎，在海外也獲得了高度評價。

而今，村上春樹已年過古稀，卻仍執著於這個「重要的元素」，不斷完善著自己的作品。作者對作品傾注的熱情讓筆者深為感動。在「我」與「你」的關係中，如何找到妥協和平衡？諸位讀者不妨在書中尋找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