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黑道的現況

山口組一分為三:黑道世界發生劇變

社會

日本最大的指定暴力團「山口組」一分為三的狀態至今已經超過四個月。按以往慣例,黑道間的復仇一旦引爆,瞬間就演變成以血洗血的衝突。但現今因警方加強取締以及法律面的完備,陷入了表面上互相觀望,無法有所行動的膠著狀態。即使如此,水面下的黑道板塊肯定正悄悄地產生變動。這次的分裂會讓日本暴力團產生什麼樣的改變呢?

曾經以體制堅若盤石為傲的山口組分裂了,日本黑道社會的角力關係正在發生變化。

2015年8月底,從「第六代山口組」分裂出來的「神戶山口組」,在今年4月底神戶山口組又分裂出「任俠山口組」,目前3個團體的對立狀態依然持續中。只是,以現況來看,暴力團對策法等法律已趨於完備,如果彼此爆發全面的武力衝突,勢必會導致組織毀滅的局面,實際上只有小規模的火拚程度,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衝突事件,維持著不可思議的「平衡狀態」。

「從2年前分裂之後,行動得非常小心翼翼。總之,盡量不要因為細故與神戶山口組發生任何衝突,所以喝酒的次數也急遽減少,因為沒有地方去,幾乎都待在家裡或辦公室,或者在朋友的公司喝杯啤酒而已。偶爾外出的話,也是去親戚的店裡或是年輕小弟的老婆開的店走走,就是在自己人的範圍裡面活動。」

第六代山口組下面的組員如此抱怨。另一方面,處於對立狀態的神戶山口組下面的組員也這麼表示:

「最近喝酒應酬或是唱卡拉OK幾乎都在白天,因為晚上容易捲入糾紛,所以也無可奈何。但在晚上,也有晚上必須處理的突發狀況,無法安心入睡。手機得經常放在枕頭旁邊。」

關於山口組分裂的經過

2005年 弘道會(本部・名古屋市)出身的司忍(本名・篠田建市)就任第6代組長。
2015年8月 山口組分裂。獨立派另外組成了神戶山口組(井上邦雄組長)。
2016年5月 兩組幹部進行和解協調,以破局收場。
8月 分裂後的1年內,發生86起事件,其中包括4件殺人案,總共有976人被逮捕。
2017年4月 神戶山口組分裂。獨立派成立新組織「任俠團體山口組」(由織田絆誠擔任代表,8月改名為「任俠山口組」)。因獨立派對神戶山口組組長收取會費的方式等心生不滿。

「分裂」帶來西vs東的對立結構

根據日本警察廳的統計,自從2年前分裂以後,第六代山口組與神戶山口組之間的抗爭事件約有100件,例如傾卸貨車(tipper truck)衝入組辦公室(16年3月);神戶山口組旗下組織的幹部被射殺(同年5月)等多起事件,逮捕人數總計多達2000人。今年6月6日,兵庫縣警察逮捕了神戶山口組的組長井上邦雄,原因為4年前利用女性友人的名義變更手機機種的「輕罪」,之後京都府警察也因1月發生的另一起傷害事件再度將他逮捕。井上組長在7月時罪證不足而獲釋,警察當局之所以鍥而不捨的展開攻勢,來自30年前發生「山一抗爭」(1985~87年)的教訓吧。

2016年5月15日、在名古屋市中區發生神戶山口組旗下組織幹部遭到射殺的事件,在事發現場進行調查的愛知縣警察調査員(時事)

山口組因為繼承問題導致組織分裂,擴大至山口組第四代組長被射殺的山一抗爭事件,引發了一連串的鬥爭火拼,直到落幕為止,日本全國共有高達320起的對立事件,造成包括一般市民在內的95人死傷。只是,和現在不同的是,當時從山口組分裂出來的「一和會」因重要組員瓦解而失勢,相對於此,這次分裂出來的神戶山口組則保有一定的勢力。

根據警察廳的統計,在2016年底,分裂後的第六代山口組成員約有5,200人,依然是全國規模最大,神戶山口組約2,600人(任俠山口組脱離前)則是排名第3大的黑道組織。神戶山口組的中心是山口組一直以來的最大派系山健組,而且象徵組的徽章「代紋」也沒變動,主張自己才是「正統」。

全國指定暴力團(22個團體)

名稱(所在地) 代表 成員數
第六代山口組(兵庫縣神戶市) 司忍(本名・篠田建市) 約5,200人
住吉會(東京都港區) 西口茂男 約3,100人
神戶山口組(兵庫縣淡路市) 井上邦雄 約2,600人
稻川會(東京都港區) 清田次郎(本名・辛炳圭) 約2,500人
松葉會(東京都台東區) 荻野義朗 約650人
極東會(東京都豐島區) 松山眞一(本名・曺圭化) 約590人
道仁會(福岡縣久留米市) 小林哲治 約540人
第五代工藤會(福岡縣北九州市) 野村悟 約420人
旭琉會(沖縄縣沖縄市) 富永清 約360人
浪川會(福岡縣大牟田市) 浪川政浩(本名・朴政浩) 約240人
第五代共政會(廣島縣廣島市) 守屋輯 約180人
第三代福博會(福岡縣福岡市) 長岡寅夫(本名・金寅純) 約150人
双愛會(千葉縣市原市) 椎塚宣 約140人
第二代東組(大阪府大阪市) 瀧本博司 約140人
太州會(福岡縣田川市) 日高博 約130人
第六代會津小鐵會(京都府京都市) 馬場美次(退休) 約110人
第三代俠道會(廣島縣尾道市) 池澤望(本名・渡邊望) 約100人
第七代合田一家(山口縣下關市) 末廣誠(本名・金教煥) 約90人
第五代淺野組(岡山縣笠岡市) 中岡豐 約90人
第四代小櫻一家(鹿兒島縣鹿兒島市) 平岡喜榮 約70人
第二代親和會(香川縣高松市) 吉良博文 約40人
第九代酒梅組(大阪府大阪市) 吉村光男(本名・吉村三男) 約30人

※基於警察廳組織犯罪對策部的「2016年組織犯罪情勢」等資料製成。數據為2016年底。

獨立派的勢力能夠健在的理由之一,也跟事前已經和全國的友好團體打好交道有關吧。前山口組旗下幹部的作家櫻井健治曾經出版《王國崩壞―山口組分裂的深層》等著作,他表示「在關西以西的地方,有很多分支對於神戶山口組抱持親近感」,大阪第九代的酒梅組或是岡山第五代的淺野組等,之前和第六代山口組屬於親戚團體(同盟關係),但在山口組分裂後,則是向神戶山口組靠攏。

另一方面,第六代山口組在分裂後,轉而加強與東日本團體的友好關係,因此「分裂前,關東的組織對山口組抱著敵對意識,但是現在逐漸消失中。經過原本交好的稻川會、松葉會的居中仲介,住吉會也拉近了與第六代山口組的距離。內部雖然也有不少神戶派,出現一些反對聲浪,但是在表面上仍維持著平靜。」(櫻井)

就整體結構來看,分裂的結果形成了以關西為中心的西vs東對立結構,可是「除了《暴力團對策法》或是《暴力團排除條例》以外,加上今年7月實施的《恐怖攻擊等預謀罪》(所謂的共謀罪)成為現實上的威脅,根本是動彈不得的狀況」(櫻井)。無法浮上檯面的抗爭,形成目前所謂的「均衡的角力關係」也是事實。

變質的黑道「規矩」

在這樣的局勢變化中,黑道社會的「規矩」也發生了質變。

黑道組織之所以成為黑道組織是因為有「直參制度」。直參原本是指江戶時代直屬於德川幕府的旗本、御家人,在黑道世界則是指直接從頭目那裡拿到「酒杯」的組員,稱為直參成員。在暴力團的組織中,是用酒杯來締結「親子」或是「兄弟」這樣的擬似血緣關係,得以穩固彼此的絶對關係性。

在自己所屬的組,既接受了頭目給的酒杯,卻又從組分裂出來,就是所謂「返還酒杯(逆杯)」的行為,在以頭目為絕對存在的黑道社會裡,是不被容許的。只是,獨立派強調的當然是基於超越逆杯的「大義」。第六代山口組對分裂出去的神戶山口組幹部進行「斷絶關係處分」,而神戶山口組又再對分裂出去的任俠山口組進行「斷絶關係處分」。

本來,黑道組織裡就有「斷絕關係」、「逐出家門」這樣的放逐處分,受到處分的人是無法在黑道社會裡生存下去的。如果跟受到處分的人來往,也等於是和給予處分的組作對,這是黑道社會「鐵的規矩」,此嚴格的規範讓黑道保有穩固的秩序。

然而,山口組發生的一連串分裂,讓這樣的秩序瀕臨崩壞的局面。

正如櫻井所說:「到目前為止逐出家門、斷絕關係是絕對底線,然而現在卻不具任何的效力。不管是逐出家門抑或斷絶關係,只要投身對立的組織,立即有人敞開大門歡迎。如果連逐出家門或斷絶關係都無所畏懼的話,那就變成了“只要是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狀態了。規矩已然被打破,失去這樣的約束力,成了潛在的不安要素」。

沒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上

而且,現在不管是哪個暴力團都處於組織能力低下的困境。

以整體狀況而言,因為調查當局的集中加強取締,讓全國的暴力團規模不斷地縮減。1990年代初的暴力團成員大約近7萬人,到了2016年底只有1萬8100人。包括預備成員在內曾號稱「4萬人軍團」的山口組,受到分裂的影響,勢力掉到只剩4分之1左右。

絕對人數不斷減少的狀況下,組織分裂更是雪上加霜。有些組員透露了自己的心聲:

「不知道何時會因為什麼樣的契機發生抗爭,所以首要之務是確保組員人數。可是即使是我所屬的辦公室,現在的組員數只有全盛時期的5分之1以下。好幾個直參團體甚至連輪流看守本家停車場的人都沒有。」(第六代山口組)

「在這裡,因為部分的山健組脫離出去成立任俠山口組,士氣相當低落,因為人數不足,所以就算成為幹部,手下也只有幾個人而已。」(神戶山口組)

面對這樣的窘境,現場的組員之間也逐漸凝聚共識,認為「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謂的爭吵上,不會有任何好處」。第六代山口組旗下的某個組員這麼說道:

「要分裂是上面的決定,和下面又沒有關係,我也快搞不清楚了。即使是衝突一觸即發的場面,現場各位好好坐下來談,說不定彼此的想法是相通的,事情就能夠順利落幕,大家都處在同個業界,四海皆兄弟才是真正的黑道世界啊。」

譬如在這個時期,可以利用夏天祭典的攤位做生意,據說還有第六代山口組、神戶山口組、任俠山口組以吳越同舟的肚量,同心協力營業。

「法律變得嚴格,市場也漸漸縮小,同樣都在混黑道,根本沒空閒時間去火拼,即使組織不同,現場大家卻可以團結起來。」

神戶山口組的組員也有同樣的想法。

「在第一線的我們,反而有著與第六代山口組“共存共榮”的連帶感,這應該說是雙方的默契吧。在街上遇到了,彼此會以眼神打暗號,不會惹事生非。不管是我們或對方,還有任俠山口組,代紋都是相同的。既然如此,應該盡快結束爭吵趕快和好。雙方互咬沒有好處,大家必須站在同為黑道的角度去思考該怎麼做才好」。

採訪、撰文:POWER NEWS編輯部

標題圖片:指定暴力團「第六代山口組」的領袖,司忍(本名・篠田建市)組長,2011年4月9日,攝於神戶市的JR新神戶站(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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