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未艾的艺术节，能否成为日本地方发展的王牌？

冈山作品秀：让地方魅力“可视化”

冈山县北部风光旖旎。2024年9月，一场名为“森林艺术节 晴天之国 冈山”的艺术活动在这里的津山市等12个市町村举办，活动直至11月24日，持续了58天。艺术节吸引了众多国内外知名艺术家参与，包括巴西艺术家埃内斯托·内托、韩国艺术家金守子，以及日本本土艺术家，如摄影师蜷川实花、建筑师妹岛和世、摄影师川内伦子等。此外，已故的坂本龙一与艺术团体Dumb Type成员高谷史郎共同创作的作品也在此次艺术节上展出。

近年来，冈山县北部地区人口急剧减少，当地政府希望借助美术之力，挖掘地方资源，扩大影响力。为吸引更多游客，当地开通观光巴士、增加铁路和汽车运营车次，并加强了旅游产品推介。

2024年9月在森林艺术节拍摄的雷安德罗·埃利希装置作品《倒立的自然》，作品位于冈山县奈义町（图片：森田睦）

阿根廷艺术家雷安德罗·埃利希的代表作《游泳池》收藏于金泽21世纪美术馆，也是该馆的标志性作品。此次，他创作的装置作品呈现出这样的场景：仿制树木倒悬于天花板，地面铺满镜子，展厅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桥梁横跨其间。观众过这座桥时，会产生置身于森林中池塘之上的错觉。埃利希擅长运用视觉错觉颠覆观众的日常认知，这件作品正体现了其艺术风格。

中国台湾艺术家廖建忠则在户外创作了一座高达6.5米的“冠鱼狗”巨型雕塑。冠鱼狗是一种栖息于冈山县北部的翠鸟。在该雕塑中，冠鱼狗全身由金属细薄片拼装而成，创作者在其内部还种植了皱叶木兰树，将艺术与自然巧妙融为一体。

2024年9月，在冈山县镜野町，廖建忠站在其作品《山中回响》前（图片：森田睦）

蜷川实花团队则将创作地选在电影版及电视剧版《八墓村》（改编自横沟正史同名小说）取景地“满奇洞”。洞窟内布置了许多彼岸花假花，通过灯光打造出如梦似幻的场景（见标题图片）。此外，其他展区也展出了众多耐人寻味的艺术作品。

艺术节期间，共有超过52万名观众前来参观。对于此次活动的意义，金泽21世纪美术馆馆长、本次艺术节艺术总监长谷川祐子表示，“这片土地地震很少而且资源丰富，蕴含了可能性，而艺术能挖掘其背后故事，具象化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日本艺术节的先驱：2000年新潟“大地艺术节”

始于1895年的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和始于1951年的巴西圣保罗双年展在国际上早已声名远扬。而日本艺术节的先驱则是在“雪国”新潟县越后妻有地区举办的大地艺术节。该艺术节创立于2000年，每三年举办一次，旨在通过艺术挖掘地方魅力，增进人员交流。

2024年7月在大地艺术节拍摄的马岩松作品《野泡泡》，作品位于新潟县十日町市，看上去像是一座房屋在吹泡泡糖（图片：森田睦）

大地艺术节除展示当代艺术作品外，还融入了当地文化和美食体验。2022年的参观人数从首届的16万多人增长了2.5倍至574138人。

此后，各地纷纷举行艺术节，比如札幌国际艺术节、山形双年展、宫城县重生艺术节、群马县中之条双年展、埼玉国际艺术节（原埼玉三年展）、石川县奥能登国际艺术节、冈山艺术交流、冲绳县Yambaru艺术节等等。

最成功案例：濑户内国际艺术节

濑户内国际艺术节堪称日本艺术节的最成功案例。该艺术节由倍乐生控股公司名誉顾问福武总一郎（曾在香川县直岛建了地中美术馆）等人于2010年发起，在濑户内海诸岛每三年举办一次。美国艺术家詹姆斯·特瑞尔、法国艺术家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等国际大师，以及草间弥生、横尾忠则、内藤礼等日本国内艺术家的作品在此汇聚。此外，还有建筑师安藤忠雄和建筑事务所SANAA等的作品，吸引了许多参观者。

位于香川县直岛町的草间弥生作品《红南瓜》（图片：森田睦，2010年9月）

艺术节也带动了岛上美术馆的增加。即使在非艺术节期间，这里也吸引大量国内外游客前来参观，成为当代艺术圣地。此外，艺术节在海外也受到关注，许多来日的艺术工作者都希望到访直岛。

香川县直岛町，由大竹伸朗设计的可实际使用的美术设施《直岛钱汤“I❤汤”》。该设施正常对外营业，可供游客泡汤（图片：森田睦，2010年9月）

2019年，艺术节吸引游客突破100万人次，经济效应高达180亿日元。即便在受到新冠疫情影响的2022年，其经济效应仍高达103亿日元。

能登半岛最北端的石川县珠洲市曾依靠渔业、制盐业和陶瓷业繁荣一时，但自1950年达到3.8万人口峰值后，人口逐渐减少。该市曾试图通过发展核电站和博彩业振兴经济，但均未成功。最终，奥能登国际艺术节的举办为城市带来了新的希望。尽管2024年1月的能登半岛地震对部分设施造成了破坏，下一次艺术节何时举办尚不明了，但艺术凝聚的人心给当地居民带来了温暖和力量。

艺术前沿画廊会长北川富朗是奥能登国际艺术节总策展人，还担任大地艺术节、濑户内国际艺术节、长野县北阿尔卑斯国际艺术节等多个艺术节的总策展人。他透露，目前已有100多个国内外艺术节向他发出邀请。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艺术节在带动旅游、推动地方发展方面的作用。

居民支持是艺术节成功的关键

艺术节的成功并非一蹴而就。

对于不熟悉艺术的人来说，当代艺术可能显得“难以理解”，甚至会引发反对声音。北川富朗回忆说，大地艺术节筹备初期，他曾多次前往越后妻有地区，与当地政府工作人员一起向居民说明艺术节的意义，以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然而艺术节举办的最初几年，愿意配合的居民并不多，旅游大巴甚至被调侃为“运送空气的工具”，参观人数也不理想。

随着时间推移，情况发生了变化。居民们开始积极参与并支持艺术节，艺术家们也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深厚感情。2024年7月，笔者走访第9届大地艺术节时，看到居民自豪地向游客介绍艺术作品。得益于当地居民的支持，艺术节观众不断增加，而观众增加又进一步激发了居民热情，形成良性循环。常设展品数量也不断增多，美术馆设施日益完善，艺术的根基在当地愈发深厚。

新潟县十日町市的清津峡溪谷隧道。作为大地艺术节的一部分，该隧道经过艺术改造后，参观人数大幅增长（图片：森田睦，2018年）

实现艺术节的可持续发展

森林艺术节组委会主席、冈山县知事伊原木隆太谈及艺术节时表示：“尽管该地区交通不便，但我认为它仍有成功的可能。”不过对于今后的活动，他的回答较为谨慎：“在综合考量观众人数、活动口碑以及对当地影响的基础上，我们再做出全面判断。”

2024年9月，森林艺术节开幕式在冈山县津山市举行。左四为冈山县知事伊原木隆太（图片：森田睦）

尽管艺术节对地方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并非所有艺术节都能持续下去。比如茨城县北艺术节（2016年）仅举办一届便宣告结束，原因是其对地方可持续发展没有产生明显效果。而当地政府一把手的变动据说也对其产生了影响。

同样，新潟市的“水与土艺术节”也在2018年举办了第四届后停办，该艺术节从2009年开始每三年举办一次。主要原因是市议会对其成本效益提出了质疑，加上市财政状况不佳，最终艺术节在新市长上任之际宣布停办。

艺术节并非一剂立即产生巨大经济效应的“灵丹妙药”，也不是一场短暂的“烟花秀”。关键是如何将艺术节带来的“非日常”体验转化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让整个地区参与其中，将艺术节真正打造成“我们自己的节日”。在艺术节林林总总的当下，这或许才是其成败的关键所在。

标题图片：2024年9月，在冈山县新见市，由蜷川实花团队打造的装置艺术。无数彼岸花在洞窟内盛放，呈现出如梦似幻的场景（森田睦）

版权声明：本网站的所有文字内容及图表图片，nippon.com日本网版权所有。未经事先授权，禁止任何形式的转载或部分复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