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汽车公司新旧总裁更替的幕后故事

没有走漏丝毫风声的人事消息

丰田汽车公司1月26日宣布，总裁丰田章男将于4月1日就任董事长，营运主管佐藤恒治晋升为总裁。

当天，笔者正在丰田进行其他采访，通过下午三时半的新闻发布得知此事，大感惊讶。笔者身边的丰田相关人士也表示如同“晴天霹雳”。事实上，公司内部事先得知这一消息的也只有极少数人，保密措施相当彻底，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突如其来的换帅用意何在？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回顾一下丰田章男的职业生涯。

丰田章男1984年加入丰田。尽管他是创始人之孙，但并未享受任何特殊待遇，通过和其他员工相同的程序进入公司。

最初，丰田章男被分配到元町工厂（爱知县丰田市），在那里他参与了丰田皇冠第8代的生产准备工作。之后，丰田章男先后从事国内销售等工作，创立了提供汽车相关综合信息的网站GAZOO.com，历任NUMUI（与通用汽车的合资企业）副总裁、IMV（创新型全球多功能战略车）项目总管等。2005年，丰田章男成为副总裁，2009年6月，就任总裁，时年53岁。

丰田章男回忆道：“那时无论是媒体还是公司内部，都抱着‘有本事就拿出来露一手’的态度，对我冷眼相看。”当时，丰田受到金融危机影响，二战后首次出现经营赤字，在北美地区还发生了召回问题，陷入最为糟糕的境况。公司上下充斥着“让创始人家族的公子哥儿去火中取栗吧，失败了就让他承担责任，把他赶出公司”这种气氛。

面对如此困难的局面，丰田章男是如何撑帆掌舵的呢？对当时的丰田来说，生产“好卖、易造的汽车”是毋庸置疑的路线方向。但是，这种理念仅仅方便了生产者，却不是从客户的角度出发的。为了回归“造车商”的本心，丰田章男将重心放在了“更好的汽车制造”和“以产品为中心的经营”上。

为实现这一目标，丰田开展了一系列自上而下的大胆改革，包括推行“现地现物”（指深入现场、调查现况，确认实物——译注）、迅速决策、公司内分公司制、丰田新全球架构（TNGA，Toyota New Global Architecture）、发展赛车运动等。

丰田章男在2023年1月举办的东京汽车沙龙上登台发言。总裁本人积极地在媒体上曝光，这也极大地改变了丰田的品牌形象（图片：丰田汽车公司）

这些大胆的改革也曾被人诟病为“如同独裁”“把公司当作私有物”等，但这可谓是大错特错。当时的丰田备受所谓的大企业病所困，企业上下因害怕担责而无人愿意有所行动。在这样的背景下，丰田章男表示“自己会承担全部责任”，挺身而出，采取了行动。其结果，就是造就了今日的丰田，在2022年4至12月期间，丰田公司的销售额创下历史新高，达到了27.4640万亿日元。

回顾起来，丰田章男担任总裁的14年，是他与一系列问题不断“抗争”的14年。在经营方面，各种难题层出不穷，其中包括全球金融危机后的处理工作、在美国召开的听证会、东日本大地震带来的问题、新冠危机、俄乌冲突后退出俄罗斯市场、半导体危机等等。

在产品方面，他令牵动全球汽车爱好者心弦的运动版车型重新回归，并对皇冠、卡罗拉、普锐斯等主力产品开展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由此，丰田汽车销量连续三年领跑全球。

2023年1月发售的普锐斯新款。这是在全球各大汽车制造商一举转向制造纯电动车的大背景下，试图重新探求混合动力车潜力的雄心勃勃之作（图片：丰田汽车公司）

大胆改革背后的动力

为什么丰田章男要如此卖力？其原因主要有三。

首先，是作为创始家族后人的责任感。

“老一辈人付出千辛万苦，还没来得及得到多少回报就已撒手人寰。我不希望让他们的辛劳白费，希望继承他们的遗愿，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其次，是追求利润之外的“东西”。

丰田章男进行经营决策的主要原则是“为了自己以外的人”。这也符合丰田公司“大规模生产幸福”这一经营理念，以及对550万驾驶丰田汽车的用户所秉持的“JAPAN LOVE”。此外，除担任丰田总裁外，丰田章男还拥有许多头衔和身份。例如，他是丰田“首席试车手(master driver)”，还以“MORIZO”的名字参加赛车比赛，担任日本汽车工业会会长、丰田不动产会长以及国际汽车联合会理事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为了自己以外的人”这一原则。

第三个原因，则是鲜为人知的“挫折感”。

丰田章男回忆说：“过去人们就一直带着有色眼镜，把我当作‘创始人家族的公子哥儿’。我为此而品尝了太多太多挫折的滋味，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无论做什么都不被看好，总是遭受冷言冷语，常被人说‘丰田不能这样造车’等等。”

丰田章男将这种“挫折感”化为动力，在任期间，通过努力，使丰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尤为令人惊讶的是，丰田作为一家拥有超过37万名员工的全球性企业，竟然可以像私人商店一样迅速而灵活地做出决断。这些成果都色彩鲜明地反映在了丰田今天充满魅力的产品阵容中。

在2022年8月比利时举行的世界拉力锦标赛（WRC）上，丰田章男以“MORIZO”的名字驾驶氢燃料动力汽车GR YARIS。除了亲自上阵参加比赛外，他还在车辆研发过程中担任评估车手（图片：丰田汽车公司）

卸任原因和对新总裁的期盼

丰田公司董事长内山田竹志决定辞职促使丰田章男做出了这一决定。丰田章男表示：“为了进一步推动丰田的变革，由我担任新董事长，为新总裁提供支持，我想这种形式是最好的。”

2022年12月，在泰国举行的耐力赛现场，丰田章男就接任总裁一事询问了佐藤恒治的意向。佐藤恒治回忆道：“我在比赛中被叫了过去，他问我，‘我有一个请求，你愿意担任总裁吗？（苦笑）”丰田章男则解释道：“我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提出这件事。比起在总裁办公室，我和佐藤更经常的是在车里或是一线现场进行谈话。因此，我觉得比起把他特意叫到某个地方商量，不如就用我们一贯的方式来说这件事。”

佐藤恒治于1992年进入丰田，最初从事汽车底盘设计，后担任产品研发中的概念规划师。此后，他担任了2017年发布的雷克萨斯LC的总工程师。而这款车是“将未打算投放市场的概念车实现了量产”的大型项目。

立项之初，佐藤恒治对整体情况进行研究后，认为以当时丰田/雷克萨斯拥有的技术和资源，不可能实现市场化。他立刻将“ LC无法市场化”这一判断向丰田章男做了回报，而丰田章男则说：“我知道现在不行，但是为了今后能够实现，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只有改变才行啊。”此后，佐藤恒治跳出既有观念，新研发了包括平台在内的新的主要构成部件，最终成功地推入了市场。

2017年3月发售的“雷克萨斯LC”由佐藤恒治担任研发负责人。这款双门轿跑车是豪华品牌雷克萨斯的旗舰车型（图片：丰田汽车公司）

此后，佐藤恒治历任雷克萨斯研发总管、执行副总裁，2020年1月出任雷克萨斯全球（Lexus International）总裁，同年9月出任GAZOO Racing公司（GR）总裁，同时领导着丰田的高端和运动两大品牌。现在GR正在研发的氢燃料动力赛车，正是佐藤恒治向丰田章男提议的。

佐藤恒治于4月1日就任总裁，在被称为汽车行业百年一遇的转型时期，成为龙头企业丰田的掌舵者（图片：丰田汽车公司）

丰田章男表达了他对佐藤恒治的期待：“我已经算是老一代人了。为了翻开未来新篇，我想我必须急流勇退。他与我接任总裁的时候是同岁（53岁）。不仅年轻，而且他身边还有一群个性丰富的伙伴，而我当时是没有的。希望他可以运用好这两个‘武器’，实现我未能完成的事业，推动丰田向提供移动服务的移动公司（Mobility Company）转型。”

新总裁面临的课题

这次总裁更替会带来什么变化？在2月13日的新领导团队的发布会上，提出了3个未来将重点投入的课题，即“以新一代纯电动汽车为起点的业务改革”“加强Woven City（丰田研发的实验型未来城市）的研发建设”和“在亚洲实现碳中和”。

研发新一代纯电动汽车的计划发布后，不少报纸、经济杂志报道称“丰田章男终于承认丰田汽车在纯电动车研发方面落后，引咎辞职。佐藤恒治领导的新班子将全力挽回纯电动车化落后的颓势”。但这完全是一种误导。丰田的基本方针丝毫没有动摇，为实现碳中和竭尽全力，但由于不知道何为正确答案，因此将不断尝试更多选项。

佐藤恒治还表示：“新领导班子的主题是‘继承与进化’。丰田总裁倡导的价值观对丰田十分重要，我们要做的是加快‘实践’的速度。”

标题图片：卸任总裁后接任董事长的丰田章男（左）、就任总裁的佐藤恒治（中）和卸任董事长的内山田竹志（右）（丰田汽车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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