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数字时代的漫画开拓未来：“漫画图书馆Z”的目标

摸着石头过河的盗版对策

2018年关闭的盗版网站“漫画村”，据说点击量超1亿次之多。为了取缔此类恶劣的盗版网站，日本政府正在尝试实施各种对策。然而，无论是强制阻止用户访问的“屏蔽（Blocking）”手段，还是为全面禁止非法下载漫画等作品而展开的立法工作，都遭到了强烈反对，导致相关法案至今尚未递交国会展开讨论。

对于屏蔽，反对言论认为可能会侵害宪法保障的“通信秘密权”；而将下载定为违法行为，则受到了来自漫画家阵营的质疑。因《纯情房客俏房东》等作品而闻名的漫画家赤松健便是其中一员。他是日本漫画家协会的常务理事，一直就如何打击盗版，在对执政党和在野党的政治家展开积极的游说活动。

“即便是将静态图片下载认定为违法行为，也没法约束‘漫画村’这类流媒体网站。而另一方面，比如‘截屏’图片，在著作权法上也有些微妙，也可能被判定为违法，这么一来难免会给大家的正常生活带来巨大不便。”赤松说，“如果单单是为了保护漫画家权益而搞得那么严格的话，可想而知很多人都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很多漫画家也认为这样的法规有点过了。不过‘Leech Site’（盗版网站链接集合）确实有问题。法案中也有对这类网站的监管条款，只是这次都一并搁浅了，有点可惜。”

为打击盗版，各方今后也将继续摸着石头过河，不断完善法律制度。另一方面，赤松本人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努力保障漫画家的权益。他试水的平台就是“漫画图书馆Z”，一个免费发布“绝版”漫画的网站。

不受出版社保护的“绝版”漫画

赤松称，最早他是打算把自己以前的漫画以官方形式发布出去，于是2010年开设了这个网站，当时网站名称叫“J Comi”。“《海贼王》《进击的巨人》等人气漫画都跟出版社签了独家出版合同，所以出版社会有自己的反盗版对策，可‘绝版’漫画却是无人认领的状态。我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打击这些绝版漫画的盗版。当时日本还没有靠广告盈利来运作的免费漫画网站，所以还引发了一阵讨论。”

赤松称，他所说的“绝版”并不是严格的概念，只是为了方便表述而已。一般漫画家都会跟出版社签独家出版合同，不过都是有年限的。这些合同大部分都会自动续约，却很少有再版的。“从出版社的角度来说，并不是‘绝版’，而是‘缺货、重印未定’的状态。”如果漫画家表示想把这类老漫画上传到漫画图书馆，将它们再次呈现给读者的话，一般法律上会优先作者的权利，所以基本上出版社不会出来说三道四。

“漫画图书馆Z”在获得作者授权之后，会将这类“绝版”漫画，或没出单行本的漫画放在网站上供读者免费阅览（部分收费），然后投放广告，并将广告收益全部返还给作者。网站由赤松担任董事长的J-Comic Terrace公司运营，目前刊登的作品超过1万部，月刊读者人数约100万人。“既然可以免费看正版，那就没必要去看盗版了，所以间接地就挤占了盗版的生存空间。我们这个网站最大的特点是，我本人就是在讲谈社《少年Magazine》系杂志上连载漫画的现役漫画家。我希望能在漫画家、读者和出版社之间构筑一个良好的双赢关系。”

“我们的想法是一旦发现网上有盗版压缩包zip文件后，就立刻去找作者要授权，然后在漫画图书馆上全部以官方形式免费公开。‘狙击’盗版是我们的强项。推进顺利的话，那些已不在市场上流通的作品，大概有一半左右都能收进漫画图书馆。”

尝试各种阅读模式的试验田

网站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打击盗版。“漫画图书馆还为各类研发和试验提供平台。”赤松说。2018年网站与实业之日本社展开合作，开始了一项“实证实验”，就是将该公司包括文学作品在内的过去的所有作品免费公开，并依靠投放广告来盈利。如果有第三方手里有该公司作品的电子版，并拿来投稿的话，还能获得奖励。网站会把广告收入的80%交给作家，剩下的20%由出版社和投稿人平分。据说过去靠出版公司一己之力，很难将所有作品都做成电子版，但这次通过“漫画图书馆Z”就能够一次性完成电子化的工作，所以对出版社而言也是好事一桩。今后赤松还计划与更多的出版社建立合作关系。

其他还有销售打上电子水印的PDF版漫画（漫画家版税40%）、Kindle代理注册（漫画家版税30%以上）、随需印刷（on-demand-print）等，希望能通过多种方法利用过去的作品赢利。

此外，网站还尝试了自动翻译机制：用光学字符识别功能（OCR）来读取对话框内的台词，再用Google的自动翻译功能翻译成51国语言。把漫画自动转换为YouTube视频的“C-Tube”项目也在实验中。网站也在积极利用YouTube的100国语言自动翻译功能。这些尝试就是为了将来能让全球的漫画迷都免费阅读漫画。

而且还“可以通过插入漫画家的评论音轨（Audio commentary）对作品进行解说，也可以改编利用过去的作品，向读者提供各种各样的阅读模式”。这些全都会跟漫画家的收益挂钩。

在保护漫画家利益和权利的同时，赤松也开始着手解决字符串查找的问题，希望能创造学术价值。

“我觉得统计下作品中哪些文字和词语用得多，是具有学术意义的。比如统计一下‘生’和‘死’这两个词，哪一个手冢治虫用得比较多，也很有意思，也可以成为文史哲领域的研究材料。”

据说他们的目标是将国会图书馆数据化的旧的绝版书籍全部作为文本数据保存，让数据可以进行字符串查找。“比如国会图书馆馆藏的1968年以前的漫画，保存的都是扫描文件，而且很多都处于无人问津的‘死书’状态。我们想把这部分海量数据都盘活，利用起来。”

漫画家掌握话语权的时代

赤松称，日本漫画行业已经顺利地搭上了电子化的东风：“在版税方面，也有人现在收入超过了以前纸媒时代。我觉得今后在销量方面，电子书籍终将反超纸质书籍。”

不光是打击盗版的法律制度建设如此，就是整个漫画行业也都处于过渡期。赤松认为，就算是为了保护自身的权益，如今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漫画家只管画漫画卖钱就行了”的时代了。

“对于将静态图片下载视为违法行为的这件事，（漫画学会会长）竹宫惠子女士、（漫画家协会理事）里中满智子女士，还有我都表明了意见，但是漫画家中，还有人迟迟不愿表态。今后我打算建立一个体系，集思广益，听取活跃在第一线的漫画家们的实际想法。短期内，我想就‘合理使用（Fair use）’原则，征求下漫画家协会的意见。这次我想建立一个体系，不光我个人的想法，我还希望尽可能地集中更多人的想法，然后传达给议员们。”

“合理使用（Fair use）”原则，最早是美国著作权法的规定，指的是“如果使用目的是公正的，则即使不经著作权人同意也可以使用该著作物”。日本也在2019年1月对著作权法进行了修订，在设定一定条件的基础上增加了“权利限制规定”，但对于范围更广的升级版“日本版合理使用”原则的适用，目前还在讨论当中。

积极拓展海外市场

日本动漫在海外也是极具人气的IP，不断被好莱坞搬上大荧幕。美国导演詹姆斯·卡梅隆的最新作品《阿丽塔：战斗天使》就是改编自木城雪户的科幻漫画《铳梦》。5月上映的《大侦探皮卡丘》中有很多《精灵宝可梦》的角色登场。

赤松称，在一段时间之内，日本漫画还是能够维持文化优势的。今后将更加积极地开拓海外市场。

“中国和韩国，会画画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由于监管较严，很难出《进击的巨人》这样的作品。他们的梦想都是来日本画漫画，挣版税。我想把日本漫画家，还有在日本画漫画的外国漫画家的作品统统都电子化，自动翻译成外语版，然后卖出去。少子化使得日本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残酷，想要扩大读者群体，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积极地把漫画卖到海外去。”

采访、撰文：板仓君枝（日本网编辑部）

标题图片：“漫画图书馆Z”网站上的图片。画中人物是赤松健的漫画《纯情房客俏房东》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