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梦幻的童谣诗人：金子美铃

与一首诗宿命的邂逅

童谣，作为老少咸宜的诗歌，始于1918年7月发刊的童话童谣杂志《赤鸟》。在其兴盛期，曾有一位被诗人西条八十誉为“年轻童谣诗人中的巨星”的女性如彗星般昙花一现。

她便是金子美铃。

金子美铃（二十岁时的肖像照）

《赤鸟》是在一场提倡为孩子们展开有艺术价值的创作的运动中创刊的。紧随其后，《金船》《童话》等童话童谣杂志也纷纷登上历史舞台。在童谣领域，《赤鸟》有北原白秋，《金船》有野口雨情，《童话》有西条八十，都是当时的一流诗人坐镇，他们负责为投稿栏挑选投稿，致力于培养年轻诗人。

美铃的作品主要发表在杂志《童话》上，约有90首诗歌，她在当时是年轻童谣诗人崇拜的巨星。可惜天妒英才，1930年3月10日，年仅26岁便离开了人世。

之后，虽然很多人都追寻过美铃，但她的作品与生平依然被历史掩埋，只在文坛留下了“梦幻的童谣诗人”的传说。

我第一次读到美铃的一首童谣《鱼满舱》，是在1966年。当时我还在上大一，那首童谣出自《日本童谣集》（岩波文库）。

《鱼满舱》

朝霞映红了天空。
渔船满载而归啦。
大尾沙丁鱼
载满舱啦。

海滩上
热闹得像赶庙会一样。
可是大海里
成千上万
沙丁鱼的葬礼
还是要举行吧。

读完《鱼满舱》，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感觉《日本童谣集》里收录的三百多首作品全都在瞬间黯然失色。短短的10行文字，让我心中的人类中心主义观念顷刻颠覆。从我要活着，沙丁鱼就该被吃的自我中心主义，骤然变成了感恩沙丁鱼用生命养育了我的价值观。

真有人能写出如此惊艳世人的童谣！我还想看她更多的作品。从那之后，我便开始到处搜寻美铃的踪迹。

我去东京的旧书店街挨家挨户地搜索带有“美铃”这个名字的书。国立国会图书馆和文学馆我也去了，却一无所获。从童谣诗人佐藤义美那里获悉，美铃是从山口县下关投稿童谣的，她还是英年早逝。

之后，我获赠了一本美铃的童谣集《茧与墓》。这书是与美铃同时代的投稿诗人坛上春清将美铃在杂志《童话》的投稿作品大约30首诗进行了汇总自费出版的。但之后的十多年就没有丝毫进展了。到了下关也没碰到知道美铃名字的人，所以我改了方向，从寄出投稿作品的地方下关的一家书店着手，重新开始寻找。

于是，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从书店的线索摸到了美铃的亲戚那里，最后得知她的亲弟弟上山雅辅住在东京。那是初读《鱼满舱》之后的第16个年头。上山手里还珍藏着美铃亲笔誊抄的3本童谣集。共留下了512首童谣，超过了发表作品的5倍。我还从他那里听到了很多美铃的往事。

3本手账是美铃留下了遗稿

美铃26年的人生

金子美铃（原名：金子照），1903年4月11日出生于山口县大津郡仙崎村（现在的长门市仙崎），是家里的长女，父亲金子庄之助，母亲美智。家里还有大2岁的哥哥坚助和奶奶梅。

2年后，弟弟正祐（之后用上山雅辅的笔名活跃于文艺界的舞台导演、作词家）出生，翌年，庄之助去世。美智在其妹藤的夫家——下关的上山文英堂书店的帮助下，开始经营金子文英堂书店。

1907年，膝下无子的上山文英堂将正祐过继为养子。

女校时代的美铃

1916年美铃从濑户崎寻常小学毕业后，进入大津郡立高等女校就读。她成绩优异，在班上人缘极佳，是一个懂事、开朗又温柔的少女。在美铃女校3年级的时候，藤去世，妈妈美智嫁入上山文英堂书店做了续弦。

1923年，美铃在从女校毕业3年后，独自一人经营美智所在的上山文英堂的一家分店，同时开始创作童谣。大概1个月后，她开始用金子美铃的笔名向《童话》等4本杂志投稿童谣。其投稿的童谣均被杂志刊登。之后她便以《童话》为主要阵地发表作品。

1926年在叔父的建议下结婚，11月诞下长女房枝。但丈夫希望美铃专心相夫教子，禁止她创作童谣，也不许她再与其他童谣作家通信。为此，美铃手抄了3本童谣集，1套托付给了西条八十，1套给了正祐，就此封笔。

与丈夫的婚姻生活让她身心疲惫，最终离婚。美铃想要争夺房枝的抚养权，可惜当时的法律只承认父亲的监护权。几经交涉也未能如愿，最终年仅26岁的美铃在丈夫计划来接女儿的前一天，1930年3月10日清晨，给前夫留了封遗书，恳请他把女儿交给自己的母亲（美智）抚养，便匆匆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美铃的世界引发广泛共鸣

1984年，被遗忘了半个多世纪的金子美铃的作品，由JULA出版局在上山雅辅手上的3本童谣集的基础上，出版了《金子美铃全集》。如今她的童谣不仅被选入小学语文教材，还被翻译成十多种语言走出日本，走向了世界。从我的老师、诗人Mado・Michio告诉我诗与童谣的区别时说的话中，或许可以理解美铃的作品广受欢迎的原因。

“诗是记录自己的发现和感动，童谣则是深挖自己的发现和感动，让大家能产生共鸣。”

美铃广受欢迎的原因，想必就是她发掘出了“自己内心的集体无意识”并述诸文字，因此读者在读童谣时，就能从字里行间发现自己的影子，从美铃的童谣中发现自己一直没法用语言表达的感受，于是就产生了幸福感。

在文章的最后，我想给如今因疫情而陷入低谷的所有人分享美铃的一首童谣，《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一片叶子
也要向着日光洒下的方向

灌木丛阴影下的草呀。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烧焦了翅膀
也要飞向灯火闪烁的方向。

夜里的飞虫呀。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只有分寸的宽敞
也要向着太阳照射的方向。

住在都会的孩子们啊。

衷心希望大家能够“向着明亮那方”。

各国读者在歌声中写给《向着明亮那方》的寄语

视频请看Youtube

金子美铃诗词选自《金子美铃童谣全集》（JULA出版局）；中文版摘自《星星和蒲公英》（新星出版社），原译吴菲
图片提供：金子美铃著作保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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