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行车的生活

“你从北京来，怎么不会骑自行车呢？”刚到东京的时候，无数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三十多年前我住在北京的时候，条条路上都是骑自行车的人。那时，自行车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日常唯一的代步工具。不论是去附近的商场买东西，还是去乘车也要一两个小时的地方办事，人们大多都是骑自行车，因为它骑上就走，随处可停，十分便捷。习惯骑车的人，一想起公交车，立刻会为等车的难熬、车内的拥挤、下车后还要走远路的辛苦而不由得皱起眉头。若还要携带行李什么的，就更离不开自行车了。所以，当年在北京不会骑自行车的人还真不多见。其实我家是有辆二八自行车的，俗称“二八大杠”，但因为我个子小、胆子也小，驾驭不了这“二八大杠”，加上大部分时间住校，自行车对我来说实用性不大，父母也就没有强求我学骑车。

到了东京，更是几乎没有骑自行车的机会了，乘坐地铁或电车上班上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虽然东京也有不少自行车，但大多分为两种，一种是主妇买东西、去托儿所接送孩子用的，前面是大大的菜筐，后面是儿童座椅。这种典型的“主妇用”自行车被称为“妈妈车”。你不时可以看到，有的主妇前后各载着一个孩子，甚至有的怀里再抱一个，一次就能带上所有孩子一起去托儿所。真是令人佩服。

另一种常见的自行车，则是自行车运动爱好者为了健身或出于业余兴趣而骑的细轮公路车。这些爱好者们从头到脚一身装束非常讲究，弓着身子骑在细轮车上，真有点儿环法自行车赛的架势。这么看来，以往在东京，很少有人把自行车当作上下班等日常生活中的长距离交通手段。

然而，今年春天，日本的新冠疫情逐渐严重后，情况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为了避免进入电车这种拥挤且密闭的空间，不少人开始选择骑自行车上下班，甚至一些公司的销售人员前去访问客户时，也宁可放弃打车，选择骑自行车。大街上出现了不少骑车上班的打工族。日本国土交通省在4月3日发布了《“推进自行车上下班企业”宣言项目》，对推进自行车上下班的企业和组织给予认证。前阵子看电视时，记者正在采访一位骑自行车上班的男性。他告诉记者，他所在的公司有近一半的职员骑自行车上班，而以往大家都是乘坐电车的。同时，人们积极采取居家办公等措施，尽量减少外出活动，这直接导致了外卖业务量的激增，随处可见背着有明显标识的大背包送外卖的年轻人。据说有骑摩托车甚至开出租车送外卖的，不过根据我的观察，目前还是骑自行车送外卖的最多。不论是办公街、商业街还是住宅区，骑自行车的人都明显增加。自然，自行车的销售量也随之增多。最近读到《东洋经济》的一篇文章，作者写道，某家大型自行车店今年6月和7月份的销售额连续两个月比前一年同期增长140%，其股票价格也达到上市以来的最高值。商场里的自行车卖场也比从前热闹了许多。有报道称，一些人把政府发放的十万日元特别补助金用于购买电动自行车。如今，自行车热已经持续了大半年。它既让人们避开人多拥挤的密闭空间，还起到了锻炼身体的作用，而且比自驾汽车经济实惠、自由又环保，可谓一举多得。

共享单车

而疫情发生后，人们可以轻松选择骑自行车上班的前提条件是“东京的道路不断得到整备完善”。特别是为了举办东京奥运会，大大小小的公路都划出了自行车道。车站及公共设施附近建设了自行车停车场，没有平面场地的地区，还设置了立体式停放装置。此外，全世界的共享单车潮流，也让日本的共享单车出现在办公区和商业街的各个角落，为人们的临时需求提供方便。东京很多公园和日本全国的旅游胜地都铺设了良好的自行车专用道，并有租借自行车服务，供人们骑车的同时观景健身。我也在附近公园的自行车专用道上终于学会了骑车，可说实话，迄今还没敢上路。

自行车道

由于长期以来人们一直没有把自行车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骑自行车时也要遵守交通规则的意识较为薄弱，导致不少骑车的人随心所欲。有的在人行道上快速行驶，有的边看手机边骑车，甚至随便横穿马路、逆行等，违反交通规则现象逐年增加。据统计，2019年全年，被检举的自行车违反交通规则行为超过了2万例，其中闯红灯的最多，超过1.4万例。2015年6月出台的《修订道路交通法》中对自行车也做了明确的规定，可是，除了在更新驾照时司机被要求学习交通法以外，不开车的人很少有机会学习关于骑自行车的法律规定。例如，按照规定，自行车属于车辆，应该在机动车道上、或设有自行车道、立有“自行车可以行使”标识的人行道上行驶。作为例外，13岁以下儿童或70岁以上老人和残障者、以及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在人行道上行驶。可现实中，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的大有人在。加上日本的大部分车道本身就非常窄，即便划出自行车道，很多道路其实是自行车与汽车共用，赶路的同时还要保持冷静互相谦让，不是件容易事。

我家附近的十字路口上有个治安岗亭。一天，我在那里等红绿灯的时候遇到两位骑自行车的女士正大声向警察诉苦，说是前面一个开车的人骂她们是“挡道的胖子！”，蹭着她们身边把车开了过去，非常危险，让警察通知下一个路口拦下那辆车为她们评理。不知警察后来做出了怎样的处理，但从她们怒气冲天的态度中可以感到，这种口角里隐藏着难以预测的险情。看着街上越来越多骑自行车的人，既羡慕又为他们捏着一把汗。希望开车和骑车的每一个人都能遵守交通规则，和谐共处，让我这样的新手也能安心上路。

除了城里人对自行车的需求形成一股热潮之外，一些地方政府为了在防疫中振兴经济，举办自行车美食探访活动等，给有关店铺提供补助，对骑车到访的顾客予以特别优惠，鼓励人们骑自行车自由行，积极推广自行车文化。如今，有自行车的生活正在变得时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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