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日本“大米荒”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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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短缺涨价,因何而起?
超市货架上的大米断货,价格也不断上涨。然而,日本农林水产省并不承认大米短缺。
官方解释如下:在供给端,去年夏季的酷暑影响了大米生产。在水稻抽穗期,持续的高温导致米粒胚乳内部出现横向裂纹“惊纹粒”,以及由于淀粉积累不足导致的发白、浑浊的“白粒”。这样的米在流通阶段会被筛选掉,因此造成精米出米率降低。在需求端,除了外国游客增长外,还有大米变得比面包更加便宜以及南海海槽地震风险引发民众囤积、抢购大米等原因。
但是,以上因素在大米整体供需量中的占比可谓微乎其微,即使加起来至多也不过5%。问题的本质在于,生产和消费的这些细微波动,会对大米的价格和供需带来巨大的影响。这与粮食供求的特殊性有关。
人的食量是有限的,胃不是“无底洞”。如果产量增加,并试图让市场消化掉它们,那么就必须大幅降低价格,这就是所谓的“丰收悖论”。相反,歉收则会导致价格飙升。另一方面,假如需求增加,农业生产也无法迅速跟上。也就是说,即使6月市场对大米的需求增加,要增产也必须等到来年9月。因此,生产或消费的微小变化都会导致价格大幅波动。
农林水产省隐瞒的真相
对于日本农业协同组合(日本农协,通称JA)和农林水产省来说,供应减少、米价上涨是他们所希望的。反之,出于粮食供需的特性,他们唯恐哪怕是幅度很小的供应量增加而导致米价下跌,因而将供应量引导向一个较低水平。此次就是需求的微增和供应减少导致的米价大幅上涨。
此外,还有一个被隐藏的事实。去年的大米收成指数为101,高于正常年景。然而,收成指数指的是单位面积产量(即“单产”)的高低,因此即使收成指数达到100,但若种植面积减少,产量仍有可能低于前一年。
2018年日本政府宣布废除“减耕”政策(即通过减少水稻种植面积,控制大米生产——译注),但这其实是安倍晋三政府的骗局。JA和农林水产省一直在以大米需求每年降低10万吨为由,持续推进减耕。去年的大米产量从前年的670万吨减少至661万吨。也就是说,在所谓的酷暑造成减产之前,去年的大米产量就已经因为减耕而减少了。
1993年日本也发生过“米荒”,许多人以为那次危机是冷夏造成的,但根本原因也是减耕政策。当时的潜在生产能力为1400万吨,但减耕使产能降至1000万吨。加之歉收,最终实际产量减少至783万吨。但是,如果当时年产1400万吨大米,然后出口400万吨,那么即使遭遇冷夏,也可以保障1000万吨的生产与消费量。现如今,减耕已使水田面积减少了4成,产量被控制在650万吨左右。如果停止减耕,将多出来的400万吨用于出口,那么如果遭遇供不应求的情况,只要稍微减少出口量,就可以防止日本国内发生“米荒”。实际上,欧盟也面临农产品过剩问题,但他们没有采取减耕,而是通过出口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在欧盟,“米荒”就不会发生。
农林水产省为何不采取措施?
大米通常在9月秋收后存入仓库,逐步销售至次年收获季。今年8月后的一段时间里超市大米断货,是因为正处于陈新大米的交替时期。然而,尽管明明在一年前就知道去年大米产量遭受高温带来的损失,库存有100万吨大米的农林水产省却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这是为什么呢?
从前些年开始,JA和农林水产省就一直在指示引导农民进一步减耕。日本全国农业合作社联合会(简称JA全农)与批发商的大米交易价格从2021年产大米每60公斤12804日元,上升到2022年产13844日元,2023年产大米则达到15306日元,两年里上涨了20%,这也是10年来的最高米价。此外,今年产大米的概算金(JA支付给农民的暂付款)比2023年产大米提高了2-4成。米价上涨对于JA和农林水产省来说,是一种“成果”。如果投放储备米,供应增加,米价就会下跌。
农林水产省称,今年生产的新米上市后,大米短缺问题即可得到解决。但是,今年产的米本应在今年10月到明年9月之间逐步消费。如果提前消耗,那么明年8月新陈交替之际将再次发生“米荒”。而且,今年也是酷暑,所以米价不会下降。
根本性对策:废除减耕,直接支付,恢复复种
政府通过财政支持向国民提供价格亲民的医疗服务。而减耕则是一项异常的政策,它通过向农民提供高达3500亿日元的补助(由纳税人承担),来减少供应,从而推高米价(增加消费者的负担)。抬高主食大米的价格,比消费税更具累退性。
自1961年以来,全球大米产量增长了2.5倍,而日本则反其道而行,给农民掏补助金,让他们减产足足四成,粮食自给率下降可谓情理之中。在二战前,推翻了农林省(现农林水产省——译注)减耕方案的是陆军省(二战前日本的一个行政官厅,主管陆军军政事务——译注)。事实上,减耕与安保是背道而驰的政策。
如果废除减耕政策,日本可以生产1700万吨大米。国内消费700万吨,出口1000万吨,这样即使国内供需发生变化,也只需要调整出口量,就能解决问题。
目前,日本与美国加州大米几乎已经不存在差价,有时日本米甚至更便宜。如果废除减耕政策,价格还会进一步下降,推动出口的增长。如果产量超过国内消费量,多余部分用于出口,那么该作物的自给率将超过100%。大米的自给率可达到243%,粮食整体的自给率将超过60%。最有效的粮食安全保障政策,便是废除减耕,增产大米并推动出口。平时出口大米,一旦出现进口中断的危机,就将原本用于出口的大米转为国内消费。现在,日本为了储备米每年需要花费500亿日元,但是如果采取上述方案,平时的出口米实际上就能起到无偿的储备作用,无需增加财政负担。
然而,日本无法废除减耕政策,因为这是JA发展的基础。高米价留住了成本高昂的小型兼职农户。这些农户将超过其农业收入4倍以上的非农业收入(如工资收入)存入JA银行。此外,这些对农业失去兴趣的农户,将他们的农地转为宅地出售,并将获得的巨额收益也存入了JA银行,这使JA发展成为存款总额超过100万亿日元的巨型银行。通过减耕抬高米价,维系兼职农户,加之JA是日本唯一可以同时经营银行业和其他业务的法人,两者交织在一起,推动了JA的发展。
但是,承担了减耕补助成本的纳税人,支付着高昂粮价的消费者,因交易量减少而倒闭的中小型大米批发商,因小型兼职农户的存续而无法扩大规模的全职农户,在进口一旦中断的危机时刻失去粮食供应保障的国民——所有这些人都是现行农业政策的牺牲品。尤其是没有政治影响力的大米销售商,他们无力抗议农业政策,只能关门倒闭。日本国宪法第15条第2款规定“所有公务员都是为整体服务,而不是为一部分人服务”,农林水产省的行为显然是违反宪法的。
有观点指出,米价下跌会导致大米生产难以为继。然而,为了维持大米生产而减少产量(即“减耕”),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美国和欧盟早已改革保障农户收入的措施,由保护农产品价格,转为政府向农户直接支付补贴。即便米价下跌,只要向全职农户直接支付费用,那么不仅是全职农户,通过向其出租耕地获得租金收入的兼职农户也能从中获益。如果采取这种政策,财政负担仅1500亿日元便足以。
过去,农民在收完小麦后,6月开始插秧,但由于受到农户兼职化的影响,插秧时间提前到了日本黄金周连休期间(每年4月底至5月初——译注),复种随之消失。如果恢复到原来的插秧时间,10月收割水稻,那么既能避免高温带来的生产风险,也能增加小麦产量,进一步提高粮食自给率。
从国民的利益出发,政府应该废除减耕,实行直接支付,恢复复种。
标题图片:冈山县冈山市内一家超市中,大米货架上空空如也(山阳新闻/共同通信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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