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Marty Friedman講BABYMETAL席捲全球的魅力

2016年4月1日發布的專輯《METAL RESISTANCE》

BABYMETAL的新專輯《METAL RESISTANCE》在英美日音樂榜上高歌猛進，掀起一股熱潮，全球巡演也在進行之中。該樂隊是由主唱兼舞蹈的Su-Metal、負責舞蹈和副唱的YUIMETAL和MOAMETAL、以及被稱為「神樂隊」的重金屬樂隊組成的混搭組合。該樂隊於2012年末參加新加坡的「亞洲動漫節（2012）」，2014年2月發布首張專輯《BABYMETAL》，同年勇闖英法，舉辦巡演，夏季受Lady Gaga（女神卡卡）邀請，連續5次擔任其美國演唱會的開場表演嘉賓，因此獲得了巨大關注。此後在日本國內外繼續以耀眼的速度擴大影響力。

2016年4月全球同時發布的《METAL RESISTANCE》登上Billboard，並取得全美專輯榜第39名的成績，這是繼已故歌手坂本九的《Sukiyaki（昂首向前走）》之後53年來，日本歌手首次躋身前40名。在英國專輯榜上也留下了日本歌手最高紀錄——第15名，同月在倫敦溫布利體育館（Wembley Arena）舉辦了1.2萬人的單獨演唱會。

為什麼BABYMETAL能在海外掀起這麼大一股旋風？下面讓酷愛日本偶像與J-Pop的在日吉他手Marty Friedman結合自己的音樂體驗，為我們解讀BABYMETAL的魅力與革命性的所在。

最初受到了演歌的影響

——首先，請介紹一下您與日本音樂是如何邂逅的。

我15歲之後，在夏威夷的檀香山住了4年。那時我已經開始參加重金屬樂隊的演奏活動了，對自己的吉他也很有自信。但是我也迷惘過，不知道之後我該朝哪個方向發展。就在那時候，我發現了一個老放日本音樂的電臺節目。當然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放的是日本歌、韓國歌，還是中國歌。

後來知道了那叫演歌，但那時候我一句日語都不懂。不過我從演歌的唱腔中還是感受到了情感的流動。我想即使沒有隻言片語，是不是也能用吉他表達出那種情緒呢。於是我開始用吉他精密地模仿演歌的「顫音」。

當我把演歌的顫音融入吉他演奏之後，其他做搖滾的人和搖滾歌迷也感受到一種異國情調，接受了我的這種創新，那之後，我就開始將日本和其他亞洲國家的音樂表現方式mix一下，融入到我自己的演奏之中。這讓我的吉他具有了鮮明的個性。之後我回到了美國，加入MEGADETH，一待就是10年。

Marty Friedman2003年以後，一直以日本為據點繼續著他的音樂活動。（照片提供：How Full's）

雖然最初遇到的是演歌，但直到來日本（2003年）之前，我都一直在聽J-Pop，已成了真正歌迷。我常聽的有安室奈美惠、濱崎步等各種偶像音樂。我覺得90年代後半期是J-Pop的黃金時代。

J-Pop有魔力

——這麼喜歡日本偶像音樂的原因是什麼？

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它的魅力的話，那就是「魔力」。美國是歌唱力至上主義，但我覺得那並不重要。只要聲音聽著舒服就好。我管你是音域橫跨4個八度，還是唱得多像Aretha Franklin，都跟我沒關係。只要旋律優美，歌手能唱出那動人的旋律，就很有魔力。

J-Pop比美國音樂要複雜得多。然而它的旋律卻很好懂。美國音樂就是把簡單的和弦多重複幾遍，而拿「生物股長（Ikimonogakari）」的歌來說的話，那就是副歌部分特別長，有18個和弦。但是聽起來並不複雜。我覺得這是關鍵。

來日之後，我為很多日本歌手做過伴奏，也給他們寫過曲子。同時我也出了自己的個人專輯，也帶著自己的樂隊到處巡演。偶像團體，我很喜歡桃色幸運草Z、電波組、AKB48。但喜歡的是她們的歌聲。她們都很可愛，但我並不認得她們的每個人的臉孔。

——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BABYMETAL的？

我很早就開始關注她們了。她們獨立發行《Doki Doki☆Morning（心跳☆早晨）》（2011年10月）的時候，我們就做過對談了。成員是10歲、11歲的小女孩，所以剛開始我覺得是在開玩笑吧。但是一聽音樂，覺得還是不錯的。即便如此，我當時還是覺得也許半年就做不下去了吧。因為女生一般都不大喜歡重金屬。但我也覺得她們要是能做下去的話，那就真的太棒了。

她們背後的製作團隊很厲害，所以她們3個小女生才能一直活躍到今天，這點我還是很高興的。因為她們最終為重金屬圈和J-Pop界帶來了衝擊。

BABYMETAL獲得「GQ Men of the Year 2015 」特別獎。從左到右依次為YUIMETAL（本名＝水野由結）、SU-METAL（本名＝中元鈴香）、MOAMETAL（本名＝菊地最愛），2015年11月19日東京都港區，圖片提供：時事社）

BABYMETAL是顛覆性的

——她們新在什麼地方呢？

將金屬樂和偶像音樂合二為一的做法絕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只是很少有人全都做成金屬的。一般的做法是在偶像音樂中混入一些金屬風。比如有一兩首是重金屬風的，也有歡快的流行樂，也有舞曲。日本偶像音樂的風格是各種曲風的混合風。然而，在美國卻被禁錮在單一的類型裏了。

但是BABYMETAL所有歌都是金屬理念的。如果把她們3人的歌聲和舞蹈去掉的話，你會看到非常激烈的演奏形式，極具攻擊性，這些都是典型的重金屬風格。而且技術還是一流的。

正因為這樣，在重金屬歌迷中，有人非常憤怒，覺得3個小女生擋在「神樂隊」的前面又唱又跳的，完全是「犯規行為」，引來一片噓聲。但我覺得這才是有趣之處。大家都說好，那才叫「boring」，才叫無聊。有人覺得很喜歡，有人覺得真討厭，這樣才有話題性嘛。

BABYMETAL的音樂裏融入了日本獨有的「合手（在配合唱歌或舞蹈的節奏，加入拍手或吆喝的一種類似幫唱或和聲的表演方式——譯註）」，這點很重要。也就是說她們有主唱，還有負責幫唱或和聲的副唱。

日本尤其是偶像音樂在作曲時會設定合手。「合手」，英語沒有一個完全對應的詞。可以說是從民謠時代就傳承下來的傳統。有了合手這個設定，誰都有機會參與到歌唱中來。而她們就把這個融入了重金屬當中，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為重金屬圈注入活力

——請再具體講一下她們的「犯規行為」具體表現在什麼地方。

可愛的小女生唱《Gimme chocolate!!》就是犯規行為。但就算不是讓粗獷高大的肌肉男來唱，只要演奏得好，還是會吸引人的。如果做不到這點，肯定很快就不行了。因為聽著好聽，所以能夠激起人的好奇心，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你總會忍不住想去聽一聽。然後這個過程再多重複幾遍，一不留神，你就上癮了。

重金屬是一個很老的類型，已經沒什麼新東西了，大家都開始有點膩味了。而BABYMETAL卻很新鮮，也多虧了她們，讓大家的視線又重新回到了重金屬上。

2年前發布的個人專輯《Inferno》在美國也引發熱議。

（她們在海外的人氣）是因為被Lady Gaga看上了，邀請她們加入自己的巡演，起到了很大的宣傳效果，很多人也是那時才開始知道BABYMETAL的存在。（BABYMETAL的專屬手勢）狐狸手勢也很可愛，不過從某種程度來講，也可以說是對金屬樂的挑釁。（重金屬的搖滾手勢）本來就是惡魔的符號，到了她們那裏卻變成了可愛的小狐狸。所以金屬迷才會憤怒。這非常有趣，很有話題性。

即使在真正的金屬迷中，應該也有不少人悄悄地在聽BABYMETAL，然後享受著「guilty pleasure（羞恥并快樂）」的自虐心態吧。

說到在海外受歡迎的J-Pop偶像，可以舉出Kyary Pamyu Pamyu（卡莉怪妞）。在美國，如果你不喜歡說唱、鄉村音樂或美國偶像歌手的歌，那麼你就找不到其他想听的音樂了。然後，這群人發現了Kyary Pamyu Pamyu。她的音樂很歡快很可愛，但絕不是那麼簡單。

無論是Kyary Pamyu Pamyu，還是BABYMETAL，對於那些已經厭倦現今美國音樂潮流的人來說，都是那個能讓他們大叫「This is it！」的音樂。只不過BABYMETAL以一種極端的方式打破了金屬樂這個類型的陳規，所以更具衝擊力。

用日語唱歌是有意義的

——怎麼看待她們輕易地打破語言的壁壘這件事？

《METAL RESISTANCE》中她們唱了1首英文歌。有1首就夠了，如果多了就「boring」了。

我認為她們應該繼續唱日語歌。這樣聽的人就會想學日語。實際上經常有人問我她們歌裏唱的是什麼。這裏面就會有人開始感興趣，開始想學日語。

很多日本歌手唱英語歌，想進軍美國市場，但都不是很理想。美國人有個很不好的地方，就是只要你有一點口音，就會表現出一種抗拒心理。但在日本，我說的日語有點口音，或出些錯，別人反而會說我很可愛。

但是即使是英式口音，也有不少美國人不喜歡。有個例外就是Shonen knife的歌。她們的口音是很極端的「片假名英語（按日語發音來說英語——譯註）」，被認為很有趣且可愛。即便你能用純正的英語發音來唱歌，下一回你就得跟全美的其他歌手比拼了，而最後也就變得沒有個性了。

用日語唱歌正好可以激起人的好奇心，也很有神秘感。聽不懂才好玩嘛。

——BABYMETAL還會繼續進化嗎？

這次專輯製作得已經很棒了。每一首歌都是很多人花了很多時間精心打造的。跟大公司的重金屬樂隊專輯是一樣的製作水準。她們的走紅也並非偶然。「神樂隊」在海外也很有人氣。如果保持現在這種高水準工作的話，我覺得BABYMETAL還會繼續進化的。

我認為BABYMETAL的出現會為重金屬帶來變數。比如可以試試用金屬風來演奏鄉村音樂。我覺得她們擺脫了音樂類型的束縛，不僅對於金屬樂圈，而且對於整個樂壇都有很好的影響。BABYMETAL為我們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採訪、撰文：nippon.com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