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文補習班的危機：新冠疫情下台日語言交流新方向為何？

8月中旬，筆者向在日本進修中文短期課程的學生發出邀請函，舉辦自製「小型天燈」的線上活動，一同祈禱新冠肺炎疫情早日平息。活動當天，雖然是透過畫面，但是能夠和久違的臺灣教師們相見，大家都一臉相當高興。在這場活動上，除了教室裡設定好的一台電腦，老師也使用智慧型手機，加入同一場會議，進行線上直播。老師也親自帶鏡頭前往南臺灣唯一的路面電車――高雄輕軌的車站，讓日本學生們透過螢幕看看車站的樣子。受困疫情無法隨意出國的現在，能夠透過線上看到當地情形，這種授課方式大獲好評。當聽到學生說「未來能出國時，絕對會去臺灣看看」時，讓人無法忘懷的是，筆者透過這場活動，再度感受仍有許多人的期待。

不過，臺灣的語文補習班現狀依舊嚴峻。

臺灣是9月開學，從9月1日起，小學、國高中生要到校上課，但是因為部分的教職員和學生尚未接種疫苗，所以無法立刻恢復像以前一樣當面授課，民間的「補習班」也是面臨到同樣困境。「補習班」，相當於日本的「塾」或私人開設的教室等各種教育機關，全臺灣通過政府核准的「補習班」就有17422間，外文「補習班」則有3503間。

在補習班教室附近奔馳的高雄路面電車，高雄環狀輕軌。第二階段也在2021年1月12日通車。（2021年9月）

讓日文學習在南部也有更多接觸機會

筆者任職的高雄市「高雄市私立千代外語短期補習班」，在南臺灣，不論是臺灣人的日文教育，或是對日本人的中文教育，都累積了多年的教學經驗。筆者本身曾在大學時期道高雄的中山大學交換留學，回國後，在大學的外國語教育研究中心擔任助理時，深切感受到語學教育在國際交流上的重要性，同時參加日本語教師養成講座。之後，透過日本語教師海外派遣計畫被派到南投YMCA，成為日文教師，分別在南投、高雄各工作了兩年之後，從2009年起開設「高雄市私立千代外語短期補習班」營運至今。

在很多日本人居住的台北，走在路上會不時聽到日文，但在南部幾乎沒有這樣的環境，在高雄，學生與日本人的接觸機會也是少之又少。秉著想要讓學生們有交流機會的想法，從2012年起開設中文教室，以短期居留的日本人為對象教授中文，同時也舉辦交流會，和補習班裡學習日文的臺灣人有所互動。

歡迎學生和教師自由發揮創意，提供交流活動的點子，而補習班則是提供實現的場所，有位參加短期中文課程的日本學生一手籌畫的手作蠟燭工作坊即是其中一例。一面用日文、中文互相交流，一面製作出各自所想望的造型蠟燭，而且應參加者的熱烈要求，一共舉辦了4次。補習班的學生年齡層廣泛，並不像義務教育的學校有年齡限制，所以有機會和各年齡層的人進行交流，想法也形形色色，優點是能夠拓展視野。因為臺灣和日本並沒有邦交，即便是小規模也好，筆者認為像這樣子的民間交流能夠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

然而，從前年開始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從日本來臺灣學習中文的短期留學生數是零，也因為擔心和不特定多數人一同上課會造成感染，所以臺灣的日文學習者持續減少，面臨到無法當面授課和交流的窘境。

日文、中文班的老師與學生一起到高雄「珍芳烏魚子見學工廠」實作烏魚子。（2020年6月）

臺灣政府的政策「停課不停學」和實施線上授課

5月19日，當全臺灣的新冠肺炎疫情警戒提升到「第3級」後，補習班如雪崩式的面臨倒閉。根據「第3級」的規定，公私立各所學校以及補習班等停止當面授業，但依據「停課不停學」的方針，改以居家線上學習的方式。

一旦取消了當面授課，讓那些沒有線上教學經驗的補習班措手不及，難以因應，陸續出現倒閉潮或頂讓的狀況。疫情警戒分級是每兩個禮拜重新評估一次，當初原本預計到5月28日，之後卻不斷地延長。在那之前幾乎沒有線上授課經驗的補習班則是叫苦連天，看不到白板字、聽不到聲音、畫面定格、線上學習沒有效率等的抱怨接踵而至，對網路訊號品質不佳的學生也造成了不便。另外，因為學生方面還不習慣線上學習的操作，也是無可奈何，像是發言以外的時間沒關掉麥克風，產生回音等，出現五花八門的問題。

疫情警戒「第3級」延長到7月26日為止，這段期間的課程改為實施線上授課，但逐漸引起學生們的不滿，甚至有人說，沒有當面授課就要把補習退掉。但是，在如此艱困的情況下，除了一部分的學生之外，大多數的學生都希望在配合政府的政策下能夠繼續補習班的課程。因此，在遵守政府規定的同時，要如何回應學生們的要求，教師和職員們開始一同思考要怎麼改善問題點，提供更好的學習內容。

過去日台交流一起做蠟燭工作坊的樣子（2017年10月）

因應疫情而催生出新的授課方式

每當有學生反映白板看不清楚，抄寫筆記容易造成眼睛疲勞時，教師主動向學生提議減少板書的時間，改以對話為中心，或是為了減輕眼睛疲勞，採上課30分鐘、穿插一次2、3分鐘的休息時間等，像這樣子，對於學生們的意見，我們逐一回應，思考改善方法。為了學生，教師們想盡辦法以貼近當面授課的方式，利用白板或是準備自製紙卡等，不斷地持續摸索和嘗試。

為了線上授課能夠順利進行，職員們會事先廣播提醒打開網路攝影機，發言時間外請關閉麥克風等注意事項。還有，每次上課的前後，一定會確認聲音和畫面的狀況、上課內容、作業，以及確實留下課程紀錄。另外也提供課後的學習支援服務，像是指定的作業和課題，學生可以直接用手機拍攝後，透過電子郵件等傳送照片檔，經過教師批改後進行反饋。

在這種情況下，催生出一些線上教學特有的授課方式。例如教師邀請住在日本的日籍友人擔任客座來賓，一同參與課程，如此一來，即便是在臺灣，也能夠有機會和在日本當地的日本人直接對話。不過，不只是單向學習日文，採用新的日文授課方式，讓學生直接和當地日本人對話、交流。事先也會給學生功課，如「一個人有一次機會用日文向客座來賓發問」，打造雙向互動的學習環境。

在職員和教師的齊心努力之下，終於有了成果，接受視訊上課的學生們逐漸增加了，甚至有學生說：直到接種疫苗之前，願意以線上學習的方式繼續上課。就這樣子，在線上舉辦本文開頭介紹的天燈交流活動就因應而生了。

線上天燈交流活動的樣子（2021年8月）

開拓新型台日交流方向

前陣子，收到了一封學生的信。該生在筆者的補習班學了6年日文，離開高雄後，自2021年9月起進入台北的臺灣大學就讀。

「想要繼續學日文的理由，不是因為漫畫或是考試，而是透過日文可以和更多人產生連結，這是老師們教導我的。不管是上課或是參加活動，每次的交流都讓人充滿興奮與期待，讓人忘記壓力，獲得前進的力量。如果沒有老師，我就沒有今天的成長和成績。在圍繞著日文美感和日本文化的教室裡，感受到日本人的真誠態度和人的溫暖，是我在這裡學習的最大收穫。今後，我也會不時回來探望，這裡已經成為我的第二個家。」

日文教師教授如何製作大阪章魚燒，與日文、中文課程們的學生一起料理。（2020年4月）

現在，補習班面臨存續問題，宛如風中殘燭，但是交流的火種不可熄滅。此前，補習班就經常為短期停留臺灣、學習中文的日本人和上日文課的臺灣人舉辦交流會。以此為契機，即便是無法自由出國的現在，但是仍可透過社群網路，讓台日的學生們在疫情下也能夠持續進行交流。

今後，補習班也會在課堂，或是透過線上活動邀請日本人當來賓，持續和學生有所連結，直接與住在日本的日本人交談，即時呈現日本真實情況，反之亦然，讓日本人了解台灣當地情形。直到可以自由往來的那一天為止，筆者仍不放棄摸索可以做些什麼事，來繼續推動台日之間的民間交流。

標題圖片：線上天燈交流活動的樣子（2021年8月）

※本文照片皆由筆者湯山千里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