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與香港和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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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中山又被稱為「革命之父」、「國父」,被中華圈視為共同英雄,其存在相當罕見。在日本的歷史課本中,孫中山也跟「辛亥革命」、「三民主義」等關鍵詞一起登場,只不過罕為人知的是,其實他與香港跟日本也有著深厚的淵源。
2019年初夏,因公赴香港的日子過了一年多時,我跟職場同事們一起走訪了孫中山在香港的幾個相關地點,我們以「孫中山足跡之旅」稱之。雖然這邊也有當地官方認證的旅遊行程「孫中山史蹟徑」,但我們走的是精挑細選的三個地點,整趟行程從早上到中午耗時約莫半天。
在香港西醫書院習醫
旅程以香港大學做為起點,這是足以代表亞洲的名門大學,校友不乏諸多政治家與知名人士。孫中山曾在香港大學的前身香港西醫書院習醫,後來在1923年,革命成功後的他來到香港大學演講,說:「香港與香港大學乃我知識之誕生地。」由此可知,對孫中山來說,香港是個特別的地方。
彷彿立體迷宮一樣蜿蜒複雜的校園深處有一座中庭,漂著蓮花的池塘邊,樹蔭底下是孫中山坐鎮在椅子上,眺望著池中的鯉魚。這是一塊遺世獨立的空間,像是和香港社會的喧鬧吵雜毫無干連。
從時間彷彿靜止的中庭,沿著叫做「中山階」階梯往下走,會抵達一座開闊類似廣場的地方,這裡的西邊一隅有片公告欄叫做「民主牆」,是學生們發表想法的場域。提到「民主牆」就會想到1970年代後半的民主化運動「北京之春」,那時候的年輕人還沒有智慧型手機這種資訊手段,所以他們會在公告欄上表明自己對民主化的想法。我們造訪香港大學時,恰巧是「反送中」示威活動正要熊熊燃起的時候,當代的「民主牆」上貼著痛批行政長官林鄭月娥以及警務處處長盧偉聰的傳單,對過去的校友及大學長也毫不留情。在這同時,兩臺監視錄影器就裝在牆壁上方,以現代的方式道盡了追求言論自由的力量,與試圖加諸限制的力量此兩者間的角力。
在香港結識梅屋庄吉,和許多日本人有過交流
下一個目的地是從香港大學出發,搭巴士約15分鐘的孫中山紀念館。紀念館所在地稱為「半山區」,地處山腹且坡道多,懷舊的四層樓高建築很宏偉,相當引人注目。孫中山年輕時的瀟灑立像就豎立在入口外邊一側,歡迎著來訪民眾,人們可以在紀念館中透過照片與影像資料等等,認識孫中山的一生。入口處旁的通道展示著孫中山與宋慶齡新婚時的照片,兩人是在日本成婚的,婚宴就辦在梅屋庄吉的宅邸。
1895年,從夏威夷返回香港的孫中山,正著手準備以「興中會」為核心的武裝起義,遇見了那時候在香港經營照相館的梅屋庄吉。根據庄吉的曾孫小坂文乃的著作《推動革命的日本人》(暫譯)描述,庄吉在第二次跟孫中山會面時就被他的志向打動,雙方結下「盟約」,說好「君舉兵,吾以財產相助」。梅屋庄吉後來返回日本,創設了日活電影公司等,用電影票房累積資產,一輩子在資金面上支援孫中山。
包括數度的亡命與長期居留在內,孫中山一生曾造訪日本好幾次,與許多日本人接觸交流。
像梅屋庄吉那樣,與孫中山關係匪淺且為眾人所知的日本人,莫過於宮崎滔天了。紀念館展示的大合照中,看得到一位滿面鬍鬚的高大男子站在孫中山背後。宮崎滔天的另個身份是流浪各地的浪曲師,他在1897年與孫中山邂逅,除了替孫中山牽線,把他介紹給犬養毅與桂太郎等政治家之外,他也是孫中山與幾位國家主義者之間的中間人,諸如玄洋社統帥的頭山滿、黑龍會主幹的內田良平等人。日後成為辛亥革命主體的「中國革命同盟會」,就是在宮崎與內田等人的奔走之下,於日本創立的。
除此之外,當時也有日本人投身革命的第一線。山田兄弟的哥哥良政跟隨孫中山等人,參加了1900年的惠州起義並於此喪命,是唯一一位以日本人身份入祀臺灣忠烈祠的人。
孫中山想透過團結全亞洲來抵禦歐美列強的侵略,遂嘗試與日本攜手合作。1924年,孫中山於神戶發表「大亞洲主義」的演講,描繪出一幅壯大的未來藍圖,擄獲許多日本人的心。然而,日中終究沒有攜手同行,孫中山與蔣介石等人轉而試圖借蘇聯與美國之手力求生存,同時日本則在「大東亞共榮圈」的標語之下,擴大了中國戰場。
1925年,孫中山僅僅58歲便與世長辭,他寫下遺言表示「革命尚未成功」,但除了這句著名的話之外,他也表示「要緊的是,必需持續疾呼亞洲行王道之於西方霸道的優越性」,直到最後都沒有放下大亞洲主義的想法。
1929年6月,在南京舉辦的國葬儀式中,日本派出犬養毅作為特派使節出席,而梅屋庄吉、頭山滿、宮崎滔天遺孀等80多人均受邀出席。梅屋庄吉是唯一一位與宋慶齡等人一同替孫中山扛棺,踏上中山陵階梯的日本人。
從日清戰爭(譯注:即甲午戰爭)直到走向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段複雜的國際局勢底下,有很多日本人都與孫中山有過接觸,或許也在各種利害關係交錯之下,有過誤解與背叛。然而,因孫中山勾勒的藍圖與其領袖氣質而共鳴的日本人,確實支持著他並與他共同行動。
缺乏領導人與共同視野的革命運動
從孫中山紀念館沿著山坡路往下走,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這天下午也預計有示威活動遊行,穿著黑衣的年輕群眾往車站一路湧去。眼下的香港正持續動盪。群眾抗議活動從針對「逃犯條例」的反對運動開始延燒,一直到該條例已實質廢案後仍未見縮小,警民間衝突不斷,陷入找不到收束點的狀態。
沒有明確的領導者是這次抗議活動的一個特色,群眾以「Be water」作為行動方針,透過網路互通聲息的年輕人,像水一樣自在流動,展開抗議活動。不過,水固然可能發揮如洪水或海嘯那樣的壓倒性破壞力,但另一方面,卻無法從空地興建起新的城鎮。抗議群眾揭起「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標語,然而這場革命將走向什麼樣的終局,群眾之間對此是否有共同的視野呢?
孫中山足跡之旅最後一個地點,是在士丹頓街(Staunton Street)11號新開幕的中菜餐廳,這個地址被認為曾是「興中會」基地,新開的餐廳也名為「興中會」。店裡雖然狹窄,但內裝很是時尚,環境舒適,一想到孫中山或許曾在此地點與人密談,看似平凡的炒飯吃起來也顯得格外有深度。一邊啜飲帶點微苦的奶茶,我尋思著要是孫中山生在今日的香港,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呢?
(本文內容完全源於筆者本人的觀點得出的個人意見,並不代表日本外務省以及總領事館的意見)
標題照片:香港大學的孫中山像(筆者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