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化身美女誘惑男子的惡妖

2022年3月，栃木縣那須町的溫泉附近，一塊名為「殺生石」的石頭裂開，這則新聞一時間引發了熱議。石頭裂開的原因是以前產生的裂縫裡滲入水後結了冰，總之屬於自然現象。之所以引起大眾的關注，是因為傳說這塊石頭是由妖怪「九尾狐」變化而成的。

跨時代的九尾狐傳說

平安時代末期，備受鳥羽上皇寵愛的美女「玉藻前」的真身，就是在天竺和中國化身美女後，誘惑君主致其滅國的妖怪「九尾狐」。不過，玉藻前被陰陽師安倍泰成識破真身，顯出狐狸原形，在那須野被三浦介和上總介兩名武士剿滅。

下野國奈須的金毛白面九尾惡狐討伐圖。19世紀30年代，歌川國芳畫（兵庫縣立歷史博物館藏）

《安倍泰成調伏妖怪圖》中所繪的玉藻前（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藏）

然而九尾狐的遺骸化作石頭，放出毒氣，令靠近它的生靈紛紛喪命，因此人們心懷恐懼地稱它為「殺生石」。到了室町時代，遊經附近的名僧玄翁砸碎石頭度其成佛後，它便失去了害人的能力。日本人將「鐵錘」叫作「玄翁（玄能）」，便來源於這一典故。

因為位於活火山茶臼嶽半山腰的那須野有火山氣體噴出，鳥獸接近那裡就會喪命，殺生石的傳說似乎由此而誕生。殺生石裂開的新聞在社交媒體上掀起熱議，「被封印的大妖九尾狐復活了？」衝上熱搜。但殺生石並不是用來封印妖狐的，而是由妖狐臨死前放出的毒氣幻化而成。而且700年前已經被玄翁和尚砸碎了，這次只是它的碎塊裂開了而已，應該不必擔心妖怪復活。

殺生石所在的栃木縣那須町的觀光大使「九尾」（那須町觀光協會提供，使用授權編號21391號）

在《航海王》《火影忍者》和《寶可夢》裡都是「重磅角色」

九尾狐頻繁在動漫和遊戲中亮相。在漫畫家尾田榮一郎創作的《航海王》中，女海盜卡達莉納·戴彭具有變身九尾狐的能力。岸本齊史的《火影忍者》中，主角鳴人體內就封印了九尾狐，可以利用它的力量來戰鬥。《寶可夢》裡的「九尾」是以九尾狐為原型，《妖怪手錶》中也有「九尾」登場。九尾狐就是這樣一個無人不知的妖怪，而且經常成為「重磅角色」。

不過，九尾狐並非日本原創，它起源於中國。將狐狸視為靈獸的觀念本身就來自中國。

在《古事記》《日本書紀》《風土記》這類編撰於8世紀的文獻中，幾乎沒有涉及狐狸的內容。日本人自古就感覺到某些特定的動物具有神奇的力量，將其奉為神靈，心懷敬畏，但其中卻沒有狐狸的身影。日本人奉為神靈的動物有蛇、鹿、野豬、狼、鱷魚，尤其是蛇常被尊為神明，被認為可以化身人形。上述3部書中都記載了關於蛇神化身男子與人間女性交往的傳說。

然而，在823年成書的最早的佛教故事集《日本靈異記》中，就出現了化作人形的狐狸和附在人身上的狐狸。在中國，到東漢時期，將狐狸視為妖怪的觀念已經確立，魏晉後更甚，而中國的這種觀念大約在9世紀傳入日本。

江戶時代後期的《化物盡繪卷》中描繪的化身人形的狐狸（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藏）

順便一提，《日本靈異記》中雖然記載了將蛇視為神靈的觀念，卻沒有化身人形的記述。書中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條蛇想讓人類女子當自己的妻子，女子因行善的福報逃過一劫，蛇被斬殺，含恨而亡。然而狐狸卻能變成美女與人類男子結為夫妻，甚至誕下了子嗣。可見蛇與狐狸的內涵發生了反轉。

11世紀到12世紀，狐狸開始被供奉為神靈。到了14世紀，狐狸與農耕之神「稻荷」的形象逐漸融合。實際上蛇也是農耕神，一度被當成能帶來財富的神靈，而此時卻完全被狐狸趕下了寶座。

東京都港區赤阪的豐川稻荷東京別館裡供奉的狐狸（PIXTA）

詭異的現象是狐狸在作怪？

另一方面，狐妖化身人形或附體的故事卻開始流傳。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都是狐狸在作怪，這種觀念廣泛滲透到人們心中，直到半個世紀前，日本人的日常對話中還經常出現「化身狐狸」「被狐狸附身」的說法，可見狐狸在日本早已深入人心。

晴空萬里之下驟然而降的太陽雨在日本叫做「狐狸嫁女」。日本人認為這種神奇的天氣很特別，是狐狸出嫁的日子。不過，「狐狸嫁女」最早似乎指的是遠處深山中可見火光點點的現象。在本來人跡罕至的山中，居然隱約可見點點火光列隊前行，宛如送女兒出嫁的隊伍，於是就有了這種說法。

《時參不鬥狐嫁入見圖》中描繪的狐狸嫁女（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藏）

如上所述，狐狸在夜裡點火也是眾所周知，過去叫作「狐火」。日本最古老的漫畫、12世紀的《鳥獸人物戲畫》中，就有狐狸在尾巴上點火的畫面，如同火把一般。大約同時期的故事集《今昔物語集》中也記載了詭異的火光是狐狸在作怪，可見「狐火」的概念此時已然存在。

《怪物畫本》中描繪的狐火（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藏）

玩弄男子的美豔妖怪

狐狸尤其擅長變成美女魅惑男子，可以說這也是受中國的影響。在中國，萬事萬物都可大致分為「陰」「陽」兩類，而狐狸是屬「陰」的動物。人類中的女性也被劃分為「陰」，所以屬性為「陰」的狐狸（與雌雄無關）會變成女子。

前面介紹的玉藻前也可歸於這一系譜。只不過玉藻前的真身被認定為「九尾狐」非常之晚，是在進入江戶時代之後，最早其實是「二尾狐」。「貓又」也是兩條尾巴，一般認為這是受到江戶時代以前玉藻前傳說的影響。

《玉藻前物語繪卷》中所繪的二尾狐（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藏）

在中國，迷惑商紂王致其滅國的美女妲己的真身相傳就是九尾狐。江戶時代中期以後，這一傳說通過對中國書籍的翻譯，被通俗的玉藻前的故事所採納，於是就出現了玉藻前是九尾狐的傳說。如此想來，活躍在日本動漫和遊戲中的各種九尾狐可以說是「國際交流」的成果吧。

標題圖片：狐狸嫁女，山口縣下松市花岡福德稻荷社每年11月3日舉行的「稻穗祭」中的儀式（PIX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