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求迴響於日本人心底的鐘聲——老子製作所

莊嚴的鐘聲和裊繞的餘音中充溢著佛教的無常觀

老子製作所總部大廳裏陳列著各種產品，宛如一個文物展廳

全國的寺院梵鐘（吊鐘），原本是以洪亮的鐘聲表現佛之功德的道具。用撞木敲擊鐘磬，隨著「咚……」的深沉音響，餘音迴盪四方。它被用來報時，除夕之夜的鐘聲又包含了驅除一年的煩惱之意。西方教會的鐘聲，為人們帶去祈禱、感謝、希望和喜悅，而梵鐘那莊嚴的音響，則為日本人帶來心靈的安寧。

製作這樣的梵鐘，在日本首屈一指的就是位於富山縣高岡市的老子製作所（總經理老子秀平）。該市從江戶時代開始受到加賀藩的庇護，以盛產銅器而聞名。老子製作所的前身，也是在此地開始梵鐘製造的。

「廣島和平鐘」（照片提供：老子製作所）

迄今老子製作所為全國的寺院製造的梵鐘，大大小小超過了2萬，在國內市場的份額占到約70％​​，在西本願寺、三十三間堂、成田山新勝寺、池上本門寺等名剎古寺，都能看到他們製作的梵鐘。廣島市的「和平鐘」也是該公司的作品。

日本國內的梵鐘製造一般認為始於佛教傳來後的飛鳥時代（538年－710年）。之後日本的梵鐘逐漸增多，在江戶時代（1603年－1868年）達到頂峰。現在的梵鐘，其形狀、獨特的音色都是這一時期形成的。

中國鐘、朝鮮鐘等大陸的梵鐘不追求悠揚的餘音，日本的梵鐘（和鍾）則是以「悠長的餘音和恰到好處的鳴顫聲」為特徵的。《平家物語》的開場白詩句「祗園精舍鐘聲響，訴說世事本無常」，也表達了梵鐘聲中充溢著的佛教無常觀。

演變成適合日本人喜好的梵鐘

老子製作所的元井秀治專務董事為我們做了介紹。

「決定鐘聲的要素，涉及到鐘形、厚度的平衡、銅錫的比例、澆鑄的溫度、撞木的木質，寺院所在地等諸多方面。特別是日本梵鐘，一般將『低音深沉、餘音悠長、鳴顫聲適中』視為優質，這是在日本人「閒寂古雅」的文化中不斷發展變化而來的。我們公司長年以來一直在不斷探求這種音色。」

令人感興趣的是，梵鐘的餘音中包含的「1/f波動」，已被近年的科學實驗證明具有令身心保持平衡和諧的作用。元井專務說：「研究證明，它就和小河的潺潺水聲、小鳥的婉轉鳴唱一樣，是一種愉悅心靈的聲音。聽到梵鐘之聲，總有一種平和安寧之感，原來這不是偶然的。」

用煤氣熔爐進行銅、錫的溶解、澆鑄作業

梵鐘的外口直徑越大聲音越低；相反，外口直徑越小則聲音越高。鐘身太薄容易裂，所以在製作中既要符合寺院的要求，又要調整厚度。整個流程，是先做出由沙子和黏土混成的模具，之後用煤氣熔爐溶解銅和錫，再澆鑄到模具中。等模具冷卻後，除去模具的沙土，取出鑄造物，把它塗成黑色，進行最後的精加工。

工匠在手工打磨從模具中取出的梵鐘。後方是製作佛像的情形

鐘是用「口」來數的，一口一口都是手工作業，所以你從中找不出一模一樣的。為了製造出獨具特色的悠揚的餘音和鳴顫聲，除了應用奈良時代（710－794）以來的造型技法，還在各項工藝、特別是製作模具所用的細沙上下了很大功夫。為此，製造一口梵鐘至少要花3－4個月。該公司還承接大型梵鐘的製造，其中有臺北市法鼓山的臺灣最大的梵鐘（25t）、兵庫縣加東市寺院中的國內最大的梵鐘（48t）等。在大梵鐘的製造上老子製作所也擁有超群出眾的技藝。

臺北市的25t重大梵鐘（左）和兵庫縣的號稱日本最大的48t重大梵鐘（照片提供：老子製作所）

戰後的特需擴大了市場

國內的梵鐘，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因為製造武器的需要而全部上繳國家，從許多寺院中消失了蹤影。因此，戰爭結束後，對梵鐘的需求急劇增加。戰後的50年梵鐘的數量一舉恢復到江戶時期的水準，昭和可以說是一個空前絕後的「梵鐘生產」時代。

老子製作所戰後由經驗豐富的工匠們憑嫻熟的技藝製作梵鐘的標準規格品，很快就從戰前的家庭手工作坊轉變為機械化生產，適應了戰後的大量需求，促進了市場規模的擴大。

但是，正因為梵鐘屬於特殊製品，因而行業的現狀不容樂觀。近年，國內有2家梵鐘廠家倒閉，現在只剩下包括老子在內的5家了。戰後鼎盛期，僅老子一家​​每年就要生產約200口鐘；然而，這種特殊需求在一巡過後便呈現緩慢的下降趨勢，現在年產量僅停留在40口左右。

梵鐘價格與高級轎車不相上下

梵鐘的價格，據元井專務說，「標準規格品相當於一輛高級轎車（約400－500萬日圓）」。但和轎車不同的是，梵鐘屬於半永久性的物品，「如果多加珍惜，可以用上1000年」。國內現存最古老的梵鐘（京都的妙心寺），大約鑄造於公元698年（推定），已經用了長達1300年。

在這種狀態下，老子製作所現在平均每年的銷售額為4－5億​​日圓，其中梵鐘的銷售額只占三分之一左右。此外，他們發揮鑄造技術的特長，致力於親鸞聖人銅像、寺院佛具、紀念碑等的製造、銷售，以此來維持穩定的經營。

但梵鐘也並非失去了需求。每逢寺院佛堂改建、新住持上任欲更新鐘樓、梵鐘時，就會帶來新的商機。元井專務說：「銷往全國的梵鐘，猶如展出的商品樣本。有的客人就是因為聽了我們生產的梵鐘鐘聲後前來洽談的……。」另外，口碑廣告的力量也不容忽視，還有通過網際網路的檢索、諮詢等情形。

來自國外的交易也一樣。今年夏天，臺灣的一行10餘人專程為洽談生意來訪老子製作所。在安倍經濟政策下，日圓急劇貶值，國外可以比較便宜地進口日本產品，所以交易也增加了，可謂意想之外地受惠於日圓貶值。雖然他們沒有積極向國外發展，但過去也曾經出口到中國、巴西、澳洲、紐西蘭等地。

設置在地震災區的「安魂鐘」

2011年3月11日東日本大地震後，受岩手縣釜石市的市民組織委託，老子製作所製造了「復興之鐘」，大小和廣島的和平鐘一樣，被設置在了釜石車站前；2013年3月，在岩手縣大船渡市的海岸附近也設置了他們製造的「安魂愛之鐘」，每天，在地震發生的下午2時46分都會自動敲響鐘聲。

釜石車站前的「釜石復興之鐘」（左）和大船渡市的「安魂愛之鐘」（照片提供：老子製作所）

元井專務長年以來一直和老子董事長共同從事梵鐘的製造，他深有感慨地說：「親手精心製作的梵鐘，在交貨試敲時最為高興的，就是聽到客戶說： 『音色真好啊』。」鑄造專業廠家老子製造所，在繼承祖輩傳統技藝的同時，正在開拓鑄造業嶄新的未來。

【公司概況】
株式會社老子製作所
地址： 939-1118富山縣高岡市戶出榮町47－1　高岡銅器團地內
董事長兼總經理：老子秀平（第13代，創業於江戶時代中期）
業務內容：梵鐘、小型吊鐘、佛像、祖師像、銅像、寺院佛具、水缽、燈籠等的製造和銷售
資本金：1,250萬日圓
員工：25人
電話：0766－63－6336
網站：http://www.oigo.jp/

採訪、撰文、攝影：原田和義（Nippon Communications Foundation 高級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