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缘何在佐渡岛重生?

自然与环境 社会

特别天然纪念物朱鹮,虽然日本原产已于2003年灭绝,但利用中国提供的朱鹮种源进行人工繁殖和放飞,多年下来,据推测,现在已有480只朱鹮在佐渡栖息。农业现代化曾将朱鹮逼至灭绝,佐渡人反其道而行,限制使用农药和化肥,建设水田供朱鹮觅食。这一系列自然再生的举措形成的“佐渡模式”备受关注。

在日本海东经138度、北纬38度的位置,有一座不可思议的岛屿——佐渡岛。在这里,一度灭绝的特别天然纪念物野鸟朱鹮重新现身大自然,在空中翱翔。

佐渡岛的朱鹮(图片:PIXTA)
佐渡岛的朱鹮(图片:PIX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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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艳的红色羽翼映衬在蓝天上。大约19世纪之前,这种鸟曾经生活在东亚的广大地区。然而,它美丽的羽毛被人们制成装饰品,滥捕和环境破坏导致这一种群数量减少,到了20世纪,濒临灭绝。

日本也不例外,2003年本土朱鹮灭绝。不过,由中国提供的朱鹮种源在人工繁育之下开枝散叶,越来越多朱鹮成鸟被放归大自然。据推测,14年间,栖息在大自然中的朱鹮已经增加到了480只左右。限制农药和化肥的使用,建设水田供朱鹮觅食,佐渡岛采取的这一系列理想的自然再生举措受到关注,日本开始计划将这一“佐渡模式”推广到佐渡以外的地区。

岛民的朱鹮保护史

在佐渡岛东部靠近佐渡海峡的小佐渡山地野浦地区,海拔约350米的坡地上,层层梯田绵延如带。2021年9月的一天,几个木箱在田间小道上摆成一列,每个箱子里都装着一只朱鹮。信号一出,盖子同时被打开,5只体长约1米、年龄1到2岁的朱鹮振翅飞向了天空。此次放飞的朱鹮中,3只为雄性,2只为雌性。它们在周围盘旋片刻,便向森林那边飞去了。

朱鹮野化放归计划被作为日本的国策得到推进。1993年《濒危野生动植物种保存法》实施。该法强调:“野生动植物不仅是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要素,还作为自然环境的重要部分,是人类生活多姿多彩所不可或缺的。鉴于此,通过保存具有灭绝危险的野生动植物物种,确保生物多样性,同时保护良好的自然环境,为确保现在以及将来健康而有文化的国民生活作出贡献。”

据此制定的野化放归项目便是朱鹮保护与繁殖规划,由日本环境省协同新潟县、佐渡市(包括佐渡岛全域)、民间保护团体、新潟大学等在佐渡岛实施。

野化放归的过程是这样的。

朱鹮幼雏被分散到七个饲育机构饲养,包括:佐渡岛内的佐渡朱鹮保护中心、野化放归基地、朱鹮交流机构,新潟县长冈市的饲育中心,东京都的多摩动物公园,石川县的石川动物园,岛根县出云市的饲育中心。之所以在全国分散饲养,是为了防止因感染而全部死亡的情况发生。

朱鹮长大后,从成鸟中选出放飞的个体,集中到佐渡岛野化放归基地的野化训练网笼中。野化训练网笼进深约80米,宽约50米,高约15米。这个大型空间里模拟了由山林和水田等组成的自然环境。出生在饲育机构里的朱鹮在狭窄的笼舍里最多只能飞数米距离。被转移到像高尔夫练习场那么大的野化训练网笼中,它们才能回到原本的野鸟状态,开始长距离飞行。在约三个月时间里,它们接受野化适应训练,包括自行捕食,迅速飞走以逃离天敌,等等。训练结束后,“笼中鸟”脱胎换骨,掌握了在自然界存活的技能。

终于就要迎来放归大自然的日子了。

放归朱鹮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软释放——将野化训练网笼的门打开,让朱鹮自行飞出;另一种是硬释放——用车将朱鹮运到岛内备选的栖息地直接放飞。放飞的朱鹮个体脚上都戴着脚环,羽毛上还涂有用于识别的记号。放飞后,民间志愿者将提供助力,对朱鹮个体进行追踪调查。

朱鹮野化放归项目的基地是环境省佐渡自然保护官事务所。两名被称为“巡查员”的自然保护官常驻于此,与新潟县的专业工作人员一道展开联合作业。朱鹮野化放归项目投入巨大,光国家经费就达每年1亿日元以上。2008年,为欢迎秋篠宫亲王夫妇,佐渡岛举办了朱鹮放飞活动。自此,每年放飞两次。到2022年6月为止,一共举办了26次放飞活动,放飞的朱鹮个体累计达到446只。据推测,朱鹮在自然界繁殖得比较顺利,在野外出生的个体数量已经超过了放归存活下来的数量。

秋篠宫亲王夫妇亲手放飞朱鹮。2008年9月,新潟县佐渡市(图片:时事社)
秋篠宫亲王夫妇亲手放飞朱鹮。2008年9月,新潟县佐渡市(图片:时事社)

之所以将朱鹮野化放归项目的实施地选在佐渡岛,是因为这里的岛民保护朱鹮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

1934年(昭和九年),日本将朱鹮指定为天然纪念物。从那时开始,佐渡岛上以农民为主的护鸟行动就真正有组织地开展起来了。他们调查鸟巢所在,向水田中撒入泥鳅和田螺等供朱鹮捕食。野浦地区是岛上朱鹮保护“圣地”之一。居民创建群落生境(人工喂食场),并将投放于梯田的农药从常规用量的70%减少为50%。在村落的神社里,至今还举办着誓与朱鹮共生的“朱鹮祈愿仪式”。

受到上述民间行动的影响,政府部门也开始积极开展保护活动。1967年,新潟县在佐渡岛设立了朱鹮保护中心。然而,为时已晚,2003年日本最后一只本土朱鹮死了。

帮助日本朱鹮种群起死回生的是1999年中国提供的两只朱鹮个体,那是中日友好的象征。经过首次人工繁殖,这两只朱鹮产下幼雏。其后中国又提供了三只,总计五只朱鹮个体在日本繁衍后代(2018年又提供了两只)。

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水田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朱鹮野化放归项目成功地让濒临灭绝的生物重生,为此受到全世界的瞩目。此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是佐渡岛坚守至今的“哺育生物的农业”。

也许人们还不是很了解,朱鹮其实是极为需要人类帮助的野鸟。一旦放飞,它并不能自己随意觅食并反复繁殖。它的食物——泥鳅、田螺、虫类等都曾栖息在水田里、田埂上,但由于农药、化肥普及,农田土木工程兴建,供它食用的生物都消失了。农业现代化成为导致朱鹮灭绝的最后一击。

进入21世纪,转机出现了。2004年,佐渡岛遭到台风袭击,水稻受灾严重,其后佐渡产大米的销售量持续低迷。陷入困境的佐渡市政府和佐渡农业协会把目光转向了朱鹮野化放归项目。就这样,佐渡开始向环境保护型农业转型。

为了让岛内的水田、田埂等变为朱鹮的觅食地,佐渡市政府严格规定了越光米等官方认证大米的栽培条件,要求在“减少50%以上的农药和化肥”“不喷洒除草剂”“每年进行两次水田生物调查”“设置水路”等五个技术条件中至少满足一个。获得佐渡市政府认证的大米可在包装上打出“与朱鹮共生之乡”(俗称“朱鹮认证米”)的品牌标识进行销售。此举得到了大型超市伊藤洋华堂的支持,“朱鹮认证米”开始在首都圈发售。以此为契机,“与朱鹮共生之乡”树立起品牌,业务发展壮大,在日本全国范围内拥有了280家大米经销商。在东京都内,有的小学不仅将佐渡大米作为学校供餐用米,甚至邀请大米生产者在线当讲师,站在佐渡田间为学生讲授“哺育生物的农业”。

一群朱鹮正在田里觅食。2020年9月,新潟县佐渡市(图片:佐渡朱鹮保护会会长土屋正起)
一群朱鹮正在田里觅食。2020年9月,新潟县佐渡市(图片:佐渡朱鹮保护会会长土屋正起)

2011年,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将佐渡市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环境保护型农业在朱鹮野化放归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佐渡市因此被评价为“与朱鹮共生的里山”。同时获得认定的还有石川县的能登半岛,这是发达国家首次获得这一认定。

笔者在佐渡岛驾车行驶的时候,经常被一群群蜻蜓团团围住。眼看蜻蜓就要撞到前挡风玻璃了,笔者慌忙减速。蜻蜓应是来自周围的水田,这让笔者亲身感受了何谓“哺育生物的农业”。

2008年,佐渡市开始实施“朱鹮认证米”制度,三年后认证米的种植面积就占到了水稻面积的20%。在这个少子老龄化日趋严重,人口以每年1000人的速度减少的离岛,坚持费时费力的“哺育生物的农业”是非常辛苦的,但生产者说“不能走回头路”。

佐渡市长渡边龙五先生曾经是负责“朱鹮认证米”制度的工作人员。他说:“保护环境就是地方建设。”沿着这个思路,渡边市长提出了不使用农药和能源,不产生二氧化碳的“无农药大米生产构想”。

把“佐渡模式”推广至日本全国

日本环境省明确要将朱鹮的栖息地扩展到佐渡岛以外的地区。在这一方针之下,2022年5月开始向各自治体公开招募“与朱鹮共生的村落振兴计划实施地区”。报名截至6月底,经过审查之后于8月选定。审查项目包括将成为朱鹮栖息地的水田、水边环境、森林等面积共计达到150平方千米以上,环境整治计划覆盖整个地区,等等。

这些必要条件正反映了至今为止佐渡岛举官民之力取得的实际成果。“佐渡朱鹮保护会”“佐渡朱鹮水田保护会”“佐渡生物故事研究所”“朱鹮水边环境建设协议会”……这座从历史上就一直保护朱鹮的岛上有多达20个志愿者组织。这些组织与环境省、农林水产省等中央政府部门,新潟县、佐渡市等的地方行政部门,新潟大学等机构,日本农业协会等经济团体共同组成了“人与朱鹮共生的岛屿建设协议会”,致力于交换信息以及联合开展保护活动。在岛内的小学,学生在课堂上学习人与朱鹮共生的相关内容,在学校的试验田里体验费时费力地栽培“朱鹮认证大米”。

要想成功打造人与朱鹮共生的“第二个佐渡”,仅靠政府自上而下的政策是不够的,还要看当地居民及民间团体能否理解“何谓人与朱鹮共生”,能否与行政部门同心协力,落实相关举措。

标题图片:倾力保护朱鹮的居民从梯田上放飞朱鹮。2021年9月,新潟县佐渡市野浦(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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