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土出好奶：北海道十胜新村牧场的“放牧”模式

良性循环从改良土壤开始

十胜新村牧场（日文版）位于北海道十胜上士幌町，现今第四代牧场主新村浩隆正是放牧酪农的践行者。

“本来，这一带所有人都是以放牧的方式养牛的。但在我父母那一代，土壤质量下降，牧草越长越差，牛于是不再吃草了。因此，许多农户都放弃了放牧，开始把牛圈养在牛棚里，再把割好的牧草放到牛的面前。”

结果，牛机械式地干等喂食、挤奶，那种状态根本谈不上是健康的。牛奶的味道自然也不如以前了。新村先生说：“那个年代缺乏的是依据科学知识改良土地的方法。”

（左）“放牧牛奶”的美味源于优质的土壤，（右）新村浩隆。他也是一名爱好芭蕾、橄榄球和阿玛尼的风雅人士（图片：浮田泰幸）

牛在草原上吃草往往被认为是北海道的典型风景，但据说整个北海道内的酪农中只有10%左右采用的是放牧方式（图片：浮田泰幸）

为继承家业，新村选择了位于江别的酪农学园大学。在那里，他接触到了埃里克川边（Eric Kawabe）的理论。该理论认为土、草、动物是一个整体，旨在从改良土壤起步，构建可持续发展的农业模式。

埃里克川边生于日本东京，农学博士，现在从事农业咨询工作。从东京农工大学农学系毕业后，他前往新西兰的梅西大学（Massey University of New Zealand）留学，主修草地管理学。之后，他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等地指导农户基于精确的土质分析数据改良土壤，使土壤在各项数值上取得均衡，成为优质土壤。他的名声也传回日本。如今，光是北海道就有超过200家农户在接受他的咨询服务。

1994年，新村大学毕业后，相继前往北海道的别海、新西兰、澳大利亚研修。在这个过程中，他有幸直接受到了川边博士的熏陶。1995年，从母亲手中继承家业之后，他毅然决定改为放牧养牛。据说，当时牧场的土质很硬，即使人工播种，牧草的密度也没有提高。而且昆虫和微生物都很少。

“每年，我把土壤样本寄到川边博士在美国的合作实验室分析。川边博士看到结果后，判断牧场土壤里缺少什么，并为我们制定施肥方案。当时，我们牧场缺的是钙和镁。如此年复一年，牧场的土慢慢变软，牧草的长势显而易见地发生了变化。”

放牧的另一个馈赠

土壤中的成分实现均衡之后，牧草的质量就变好了。牧草变好了，牛就喜欢吃，身体就变得强健，产奶品质也得到提升。食用了优质牧草的牛排出的粪便是微生物的大餐，微生物吃得好了，就能充分发挥分解作用。于是，土壤变得柔软，富含养分。进而，牧草的状态好转，产量也增加了。草地的良性循环实现了牧场的可持续性发展，这一点并不难想象。

草根像毛细血管一样遍布在土壤中。新村以土壤为起点，改变了农场经营方式（图片：新村浩隆）

当然，在那之前，他也通过日本农业协同工会（JA）和贸易企业购买过牧草地专用的肥料。但那些肥料都是用氮、磷、钾调配而成的统一配方，并没有反映不同土地的不同状态。据说施肥之后，牧草在一段时间内确实比较繁茂，但并没有改善土壤的生态系统，用了几年之后生产效率又会下降。

按照土壤的类型来说，新村牧场所在的地区属于湿润火山灰土。火山灰土容易缺少钙元素，而如果是北海道特有的泥炭地，磷的固定作用导致土壤缺乏磷元素。原本北海道就有“特殊土壤”这么一个说法，指的是那些土质不好、作物产量难以提高的土壤，主要包括重黏土、火山灰土、泥炭土三种。通过多年的土地改良逐渐克服了这一不利条件，这个过程可谓是一部北海道农业的发展史。

等待牛群到来的草原。新村在牧草品种的选择上也听取了川边的建议（图片：浮田泰幸）

新村的努力在牛奶的品质上得到了明显的反映。而且放牧方式还使牧场减少了购买饲料的费用，具有经济上的优点。另外，新村说放牧还有一个意外的好处。

“牛如果被圈养在牛棚里，一天到晚都需要人照料，而采用放牧的方式，牛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人的负担就能相应减轻。”

比如，产奶量下降的牛，相较于营养价值高的草，更喜欢吃纤维质丰富的草，像这样牛自己管理着自己的身体。新村则利用放牧节省出来的时间，实现了商业的“六次产业化”。他在牧场里开起了咖啡店；用牛奶加工而成的牛奶酱已经广销日本全国1000多家店铺，备受欢迎；除了奶牛，他还养猪，加工并销售腊肠等产品。

（左）新村从2000年开始生产牛奶酱。当时，他选择了竞争对手较少的牛奶酱，而不是黄油或者酸奶。（右）牧场里的咖啡店的招牌（图片：浮田泰幸）

另外，他在可以将整个牧场尽收眼底的绝佳位置修建了小木屋、桑拿房和集装箱酒店，发展农庄生态游。牧场里的“牛奶桑拿”以无与伦比的视野跻身北海道具有代表性的著名桑拿之一。

以北海道壮美景致为特色的“牛奶桑拿”（实际并不使用牛奶）（图片：浮田泰幸）

从小木屋眺望牧场。晚上可以在屋顶观赏星空（图片：浮田泰幸）

应原横纲之请远赴蒙古

大相扑原横纲日马富士公平（蒙古名为达瓦尼马•拜马道尔吉）与新村相识缘于当地一家建筑商的引荐，那家建筑商在他还是横纲时一直支持他。

日马富士一直想在自己的祖国蒙古经营牧场，为此来到和蒙古气候条件相近的北海道考察。据说，他转了差不多40家牧场，十胜新村牧场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他特别喜欢的一家。他前后来访了三次，并表示“希望照搬新村的方式经营自己的牧场”。

在2017年11月退役之前，日马富士就已经开始做一些把自己在日本获得的经验或见识回馈祖国的活动，比如他在蒙古乌兰巴托建立了小初高一贯制学校“新蒙古日马富士学园”。

蒙古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游牧民国家，那里的人们把牛奶视为神圣之物，就像日本的御神酒一样。然而在蒙古，牛奶的自给率却出人意料地低，而且品质也差得让人感到可悲。据说，日马富士无法理解祖国的孩子们竟然不太喝牛奶，便亲自尝了一下当地的牛奶，结果，难喝的味道让他大失所望。

“我想让蒙古的孩子们也喝到美味、健康的牛奶，就像我在日本喝的一样。”

日马富士的迫切愿望让他萌生了建设牧场的想法。

陪同日马富士考察牧场（图片：新村浩隆）

受日马富士之托，新村于2022年9月前往蒙古，考察了计划建设牧场的土地。

“我也尝了一下当地的牛奶，确实难喝得离谱。我一闻到气味就觉得不对劲。蒙古的牧草是野草，活力低。对土壤做了分析后发现，微生物和有机物很少，毫无生命力。当时我提出，要想提高生产效率，就必须施以堆肥，逐渐改良土质。”

新村接收了蒙古牧场的工作人员，并培训了他们两个月。2023年1月，日马富士本人再次来到十胜新村牧场，逗留数天，认真学习了工作的流程。后来，新村偶尔还会收到他的咨询，每次都提供了专业的建议。

据说，日马富士已经从法国订购了乳肉兼用的蒙贝利亚牛，牧场的建筑设施也将在秋季完工。预计第一批产出的牛奶将送给“新蒙古日马富士学园”的学生们品尝。

进一步探求可持续性发展

如今，新村正在开展蒙贝利亚牛配种繁育的新尝试，也就是日马富士要饲养的品种。饲养这个品种的牛只需要牧草（现在的主力品种荷斯坦牛在重视生产效率的日本经历了长年的品种选育改良后，如果不在牧草之外配以一定量的谷物，生产效率就会下降）。

“我希望在五年、十年后，增加可以只吃牧草的牛的数量，主要生产草饲牛奶。”

用于投喂荷斯坦牛的谷物调配饲料一直依赖于进口，受到俄乌冲突等因素影响，价格大幅上涨，这也是导致酪农农户生存艰难的一个原因。引入蒙贝利亚牛将是又一项可持续发展措施。

群牛自行走向挤奶厅（图片：浮田泰幸）

“有一些人是因为喜欢牛而选择成为酪农，我不是。我认为归根结底，牛是我的商业伙伴。希望一起工作的伙伴健康、幸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听起来有些冷冰冰的，但这话也淋漓尽致地反映出新村商业模式的特点——均衡兼顾追求利润的目标，对生命的敬意和责任，以及伦理上的正当性。

标题图片：埋头吃草的牛。十胜新村牧场里除了130头牛外，还饲养着猪、山羊和马 （浮田泰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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