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石头过河

周日一早打开电脑，信箱里有一封久未联系的朋友寄来的“寒日问候”。开头一句“近来还好吗？”，接下来是长长的一篇，介绍了他去年秋天前往西日本寻觅珍贵花草的旅程，并附上了大量奇花异草的照片和每一种花卉的故事。有的是将要灭绝的，有的则生长在海拔1400多米高处，每一朵都罕见迷人。

我冲了杯咖啡，兴致勃勃地坐下仔细阅读欣赏起来。文字和图片带我随他一起翻山越岭，为眼前的每一朵花每一根草感动。有海拔一千三百多米伊吹山山顶的伊吹麝香草，有曾经出现在名著《源氏物语》中的吾亦红，还有各种各样的野蓟草。据说全世界有250多种野蓟草，而在日本生长的有150多种。日本的歌曲中就有《野蓟草之歌》，歌中唱到“深山有深山的惆怅，大海有大海的忧愁”。朋友说像他这样六十多岁的日本人似乎对野蓟草有着特殊的感情。

看了朋友的照片，也勾起了我对去年秋天温泉旅行的回忆。

去年的秋天不同寻常。春季过后疫情加重，4月初首次发布紧急状态宣言，部分地区政府要求人们不要出远门，外县人员不要互相往来等，经济活动受到巨大冲击。为了拯救遭受打击最大的旅游餐饮业，带动整个经济，日本政府从去年7月下旬开始了“去旅游”“去餐饮”和“去商店街”等活动,为旅游餐饮业提供补助。参加这些活动的人，不仅吃住半价，还可以拿到在当地购物的商品券，外出用餐则以可获丰厚积分的办法来招揽回头客。在反对大于赞成，担忧与期待混杂的气氛中，这个促进消费的活动开始了。疫情比其他地区严重的东京也迟人一步，从10月份开始。而东京的解封带动了周边地区的生气。我也利用这项活动的旅行补助，去了位于东北部那须高原的一家温泉旅馆。

东北高速公路原本是东京周围最拥挤的道路之一，而这次驾车北上却一路畅通，出行车辆明显因疫情影响大幅减少。下了高速，可以看到沿途不少小店铺门窗紧锁，门前杂草丛生。而开着门的店铺，挤满了利用“去旅行”活动来此观光的游客，有的店家门前排起了长队，生意兴隆。

到了旅馆，伙计帮着停车，老板娘亲自在大堂门口迎接，热情如故。旅馆里到处摆放着消毒液，电梯里划出了乘客的站立位置，以提示客人保持距离。餐厅里每张餐桌上都设置了透明塑料隔离板，处处采取了周到的防疫措施。从旅馆建筑样式和内部装潢摆设可以感受到昭和时代的氛围，一些设备已经非常陈旧，但每个角落都像老板娘介绍的那样，用酒精擦试过，没有一丝灰尘。这里从前也来过几次，此次感觉除了更干净外，其他一切如故，温泉雾气缭绕，四周鸟语花香。

在餐厅里遇到一位服务员，从她胸前的姓名牌上知道是老乡，于是聊了几句。“我刚来的时候，忙得都怕自己支持不下去。可现在闲得怕被解雇。”她的两句话让我感到心被刺痛一般。

终于，人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疫情再度严重，GoTo活动不得不提前中止，新年后日本政府第二次发布了紧急状态宣言。东京都政府号召人们晚上八点钟以后不要出门，尽量呆在家中。与第一次发布紧急状态宣言时人们较为恐惧的心态相比较，这一次似乎更多的是无奈。

针对促进旅游消费的GoTo活动，从启动之初就褒贬不一，很多人又将疫情再燃的责任推到GoTo活动身上。是走出去搞经济还是猫在家中躲避，面对前所未有的困境，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各行各业都为生存绞尽脑汁。如今旅游餐饮业相继推出各种各样的新商品和新商业形式，把GoTo可以获得的满足送到人们家中，摸索在疫情中生存的道路。例如，日航和全日空推出“机内餐陆上吃”，把机内餐盒在网上卖得红火，满足人们体验非日常的心理需求。酒店开始优惠接待长期住宿客人，新干线上也设置办公列车等，满足远程办公需求。名厨们视频教授做菜，有的还接揽订单特制外卖套餐，各种服务网上直销送货上门。疫情让我们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生活方式。

然而，在克服经济方面困难的同时，战胜精神上的负面影响更是巨大的挑战。横滨中华街发展会协同组合理事长高桥伸昌先生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2021年1月14日）采访时说，可怕的是失去努力的愿望，强打精神也要精神起来。面对疫情长期化，共享美好经历，加强网上交流，互相沟通和问候，比以往更加重要。

朋友的花卉图片令人兴奋，而久别的问候更加让人感到温暖。美丽的山水等待着我们身心健康地去造访，让我们在做好防护的同时，保持良好的心态，等待疫情过去，可以自由往来行走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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