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奖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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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诺贝尔文学奖受到全世界瞩目,在影响力上无与伦比,但各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学奖。以英联邦作家为对象评选优秀小说的布克奖(*1)、评选优秀法语作家作品的龚古尔奖(*2)等都是著名的文学奖。而在日本最有名的便是芥川奖和直木奖了。直木奖的评选对象为在各种报纸、杂志(包含同人杂志)或者已作为单行本发表的短篇、长篇大众文学作品;芥川奖的评审对象则是在各种报纸、杂志(包含同人杂志)上发表的短篇纯文学作品(原稿为250页左右的中篇)。获奖者花落谁家备受文坛关注,报纸和电视上也会大张旗鼓报道。像英国诗人拜伦勋爵发表抒情诗《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之后“一夜成名”一样,芥川奖的获奖者们也有着类似的幸运。不论他们日后写出如何优秀的作品,当他们去世时,报纸上的新闻必然会以 “芥川奖得主A先生在某日去世”为题来报道。可以说芥川奖获奖作家在获奖时,他的社会评价既已决定。
芥川奖和直木奖由综合出版社“文艺春秋”的创始人菊池宽于1935年设立,每年举办两次。奖项的名称是菊池宽为纪念亡友:擅长纯文学的芥川龙之介和擅长大众小说的直木三十五为名而开设。在奖项设立后的一段时间内,并未获得文坛的好评,也没引发社会的反响。引发世人关注的契机是石原慎太郎所著的《太阳的季节》获得1955年下半期芥川奖。该小说的单行本和文库本销售量累计超过百万册,形象生动地描写了出版当时那个年代中青年的欲望和反伦理的行为,源于书名的“太阳族”也成为了当时最火的流行语之一。
在那个时代,日本从战败的冲击中逐渐恢复,恰逢民众开始接纳肯定个人欲望的美国文化。《太阳的季节》获奖后,刊载获奖作品的月刊《文艺春秋》的销量大幅增长。获奖作品以单行本形式出版后,销量达到约十万余本,为出版社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因此同行业的其他出版社无法坐视不理,相继设立了谷崎润一郎奖、三岛由纪夫奖等奖项,这些奖项还成为了兼具自治体宣传功能的文化事业,在鼎盛时期文学奖泛滥多达五百余个。推动文学奖繁盛的是读者对于文学的期待,而作家也燃起了文学激情。畅销作家在东京高级酒店林立的银座喝酒,中坚作家则在价位适中的新宿酒馆和朋友们口沫横飞地讨论文学。
但是文学的狂热时期并没能持续很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新宿的某酒吧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个事情。大家聊到芥川奖的话题,有人问道“去年上半年的获奖者是谁来着”,结果同席的几名文艺编辑都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只不过是一年前的芥川奖获奖者都没给编辑留下印象,这让当时在场的我感到震惊。当时,我正负责相关芥川奖·直木奖获奖者发布会现场采访工作。发布会在银座附近一个老字号日料餐厅举行,许多文艺领域记者和摄影师都蜂拥至此处。参与直木奖发布会的某位作家不小心说漏嘴称:“候选作品太长了我没时间全部读完”。据了解,负责评审的人员并不阅读候选作品,而是由评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简要说明候选作品的梗概,之后再简略浏览作品进行打分。在芥川奖评奖环节中,还出现过因身为评审委员的资深作家X先生自年轻时就十分讨厌作家Y先生年轻时的文风,因此经常对Y先生写的候选作品表达反对的意见。有Y先生的5个作品都因此无缘奖项。
无论是文学还是花样滑冰等竞技体育,评委、裁判的主观意见会影响对优劣的判断,这种情况下究竟什么是公平?什么是基准?会很难判定。人们经常提到死后才备受读者推崇的三岛由纪夫和多年陪跑诺贝尔文学奖的村上春树都未曾获得过芥川奖。所谓奖项就是这样的东西,这二三十年来,比起作品内容,芥川奖则将关注点放到了让那些引发社会关注、能成为话题的新人获奖上。2003年下半年获奖作品《欠踹的背影》(*3)的作者绵矢莉莎在获奖时还是一名大学生,以19岁11个月的年纪成为芥川奖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成为当时的话题人物。2015年上半年又吉直树以作品《火花》成为首个获奖的搞笑艺人。绵矢莉莎的获奖作品的单行本销售量达一百几十万册,而又吉直树的获奖作品则售出了二百几十万册,并改编成影视作品。又吉直树之所以如此爆红,更大程度上是被认为像水油不相容一样的搞笑艺人和文学,偶然间出现的融合给大众所带来的新奇感。
当今时代,年轻人热衷于漫画、动画和游戏,在出版社的宣传效果下,文学罕见地再度引发了全社会的关注,但是靠“话题性”博眼球的文学的未来之路是崎岖的。脚踏实地提升文学造诣的“未来作家”对难以产生话题性的自己感到绝望,继而无动力进行小说创作。小说爱好者也嗅出了评奖中商业的味道,开始远离小说。而出版社对此并不在意,无论是否有写作经验,他们一味只想发掘有话题性的新芥川奖作家,以吸引并对话题性敏感的新读者群;只要隔几年能引发一次话题的话,也是一笔划算的生意。这便是现在芥川奖所面对的现实。芥川奖获奖作家的社会地位正在下降,存在感也越来越弱。现在如果说仍距离漫画及动画作品创作者有很大差距也没有错。
19世纪后期产生的日本近代知识分子中,有森鸥外、夏目漱石等创作小说的文学家。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是森鸥外和夏目漱石的时代了。近期的芥川奖获奖作家都不是社会的发声者而非游离于社会之外的知识分子。文字文化让位给影像文化,SNS上写文章的人越来越多,可以说当今已是“全民作家”的气氛覆盖社会的时代。在小说畅销的七十年代,曾有一部题为《我是什么》(*4)的小说获得过芥川奖。在小说读者不断减少的现在,文学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芥川奖是什么?”需要我们重新审视奖项的意义所在。